第350章 陈述详情

“回大人，属下这次能这么快回来复命纯属是个巧合，属下当初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属下按照您的要求带着几个兄弟……”原来许百户自陈三宝那得到命令要去探访恒山后，便在他们的队伍里挑选了三个身体伤残程度比较大的伤兵，几人乔装打扮一翻后便出发前往恒山。他们本打算装成一支从战场上逃亡的伤兵或者走投无路的流民，希望以这样的身份获取那山寨的同情以便顺利混进去。为谨慎起见，几人一路上把家世身份过往经历都圆了一圈 ，觉得找不出什么破绽了便叩响了恒山定康寨的大门。进入寨子倒是没有想象中那般难，寨子里负责具体事务的二当家对几个人的来历过往仔细盘查一番。看到他们一个个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还身无分文的样子，也觉得不可能是恒山县衙派过来的奸细，便允许他们进了寨子，但为保险起见，只让他们在寨子的外围生活。许百户没想到这么容易，欣然和带路的进了寨子。到了地头他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么容易就被接纳，因为这地方一点土匪贼寇山寨的样子都没有，和他同样遭遇经历的太多了，这里完全就是个难民集中营。诺大的村庄就建立在恒山的半山腰上，这里所有的房子都是用木头建的，好点的就是个茅草屋，简陋的就是个窝棚。厨房就是在屋外搭个灶台，放个铁锅。因为是夏天，粪便遍地，臭味熏天，虫蝇肆虐，很多孩子身上被咬的红肿一片，这生活条件简直不要太艰苦。居住在里面的人各个面有菜色，满面愁苦，毫无生气。许百户是从战场厮杀中活过来的人，他本以为战场的残肢断臂血流成河便是最恐怖的所在，却不知原来丧失了对生活的希望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许百户几人用了两天的时间摸清楚了这定康寨的大体情况，知道这里人虽然多，但是战斗力很弱，整个寨子与其说是土匪窝倒不如说是难民聚集地。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周围府县逃难的流民，因为种种原因流落至此，战争结束后本打算下山回家，却被朝廷定性为山匪而不得归。把外围情况了解差不多后，在进山的第三天许百户便决定晚上去暗访寨子的核心区。许百户当年能成为百户，身上的功夫自然不弱，对于那些流民充当的守卫来说那更是身手了得，当天晚上他便毫不费力的摸到了几个当家的议事的地方。好巧不巧，许百户夜探的时候正好赶上寨子上几个当家的喝酒议事。只见六个当家的都喝的醉眼朦胧两颊通红，正举着酒杯高声呼喝。“来来来，哥几个把酒都满上，老三猎的两头野猪让老八给卖了个好价，又够咱们喝几顿的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啊，咱们喝！落到这等田地还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呢，趁着还活着，咱们是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大哥说的对，那个朱狗贼不知道哪天又要来挑衅，这个夏天过完，等冬天咱们能不能活下去还不知道呢，趁现在有酒有肉，喝……”“喝……”许百户趴在角落里将里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几个人的对话让许百户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寨子竟然穷到当家人亲自去打猎，猎物卖了钱才能让当家的好吃好喝一顿。他不动声色，藏在暗处仔细的听着几人的对话提炼出有效的信息。就这样，许百户连续蹲了几天后，结合所看所听，已经把整个定康寨上下摸得一清二楚了。原来这定康寨看似规模大实力强，实则大部分是老弱病残，整个寨子除非偶尔下山‘劫富济贫’外全靠一些会打猎的人打猎撑着，这日子过的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要光是日子苦便也算了，这恒山县的朱县令对整个定康寨恨之入骨，不定期还来找找茬，吃不饱穿不暖还成天担心受怕，定康寨上上下下无不充满悲戚。有一些人实在熬不住了，偷偷下山想要寻找出路，结果被朱县令抓到后直接关入大牢言行逼供，那些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被处以死刑。继续僵持没有活路，想要投降人家衙门不要，这样不上不下的状态让整个寨子都是死气沉沉的。有鉴于此，许百户和几个兄弟商量了一番后，最终决定找几个当家的摊牌。正如陈三宝所想，定康寨需要安稳的生活，他们明水需要人，各取所需，何乐不为？于是乎，在许百户来到定康寨的第七个晚上，几个当家的正在议事时许百户突然‘从天而降’，将自己的来历和来意和盘托出。看到屋子里突然出现的一个断臂大侠，本来愁眉不展的大当家猛地吓了一跳。待听许百户表明身份说明来意，几个当家的除了怀疑外还充满了惊喜。“明水？陈县令？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天下狗官都一样，看到我们不是喊打就是喊杀，还不是为了自己的政绩？怎么可能还会有人要招安我们？莫不是想将我们骗下山后再一网打尽吧？”三当家的本是山中猎户，本来就吃尽了生活的苦，现在领着寨子里这么多人，每天不是上山打猎就是借酒消愁，听到还有好官想要给他们土地让他们落户，第一个跳出来表示不信。要真有这么好的官，他们怎么可能沦落成山匪贼寇？“就是的，大哥，三哥说的对，这个人突然跳出来，指不定已经潜伏多久了，看他伸手便知道此人武功不弱，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县衙的小吏？大哥，说不准这个人便是府城派来的！”“大哥，这人我见过，前几天还是我领着他们进的山，他还有好几个兄弟，都是一身残疾，如此看来他的话也不是不可信的。自上次府城走了后再没听说朱狗贼向府城求援过。”二当家刘兴元虽然也对许百户的话将信将疑，但他观许百户的神态和眼神，觉得此人坦坦****，哪怕被他们这么多人围在中间质问也不见畏惧，心里不由得对他的话信了几分。“几位当家，正如你们所说，如果我想逃走，哪怕再来一倍的人也是奈何不得我！如果我想暗害，估计你们前几天便都没命了。许某既然正大光明的站在这里和你们见面，便绝无暗害之心。”许百户站在屋子中央，被寨子中的人团团围住，神色不变。但听到几个人诋毁陈三宝，心内不悦，不由高声再次解释。“许某知道几位当家人的顾虑，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们陈大人绝不是你们嘴里的贪官！陈大人之前也是上过战场的将军，因为不耐烦官场的尔虞我诈，才决定回到家乡。”“陈大人胸有丘壑，目光长远，胆识谋略超群，是不可多得的好官。如果各位不信，可以派人偷偷去明水探查一番。”“我说了不算，你们可以向明水的百姓打听打听他们对陈大人的评价，问问是否是陈大人来了后，整个明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坐在上首的大当家荣长敬听着下面几个当家的说的热闹，自己始终一言不发。他眉头紧锁，左手扣在椅子的扶手上，看着前面神色坦然的许百户，内心充满了斗争。荣长敬虽然是大当家，但本身年龄不大，看样子也就三十岁出头。他本是恒山县下辖的希贤村的村民，之前年少时曾念过几年书，在村里颇有些地位。如果日子一成不变，荣长敬的日子还是很有规划的，他的大儿子已经入学了，他也在县城的一家书坊找到了一份活计，只要努力挣钱，把儿子供出来自己以后的日子便有了着落。奈何承天省的天说变就变，在那黑暗的两年中，天灾加之人祸，荣长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本来美满的九口之家就剩了他一个。激愤之下，荣长敬抛却良民身份上山落草为寇，并召集了一些兄弟组成寨子占山为王。最开出于愤怒荣长敬他们确实把山匪该干的都干了一遍，但和朝廷的几次交锋下来，荣长敬慢慢冷静下来。尤其是看到山上越来越多的人，他的心便再也没得过片刻的清闲。最初考虑到人多力量大，对于很多投奔的流民山寨是来者不拒，可是长久以来，这些人不仅不能成为他的助力反而成了他的累赘，荣长敬几人不得不为了这些人每天规划筹谋，这日子过的是要多糟心有多糟心。将近两万人的性命就压在他的身上，让荣长敬不堪负累。他不知道自己做这个劳什子大当家的意义是什么，好像就每天想着怎么多挣钱多买粮多让下面的人不挨饿。许百户的声音忽远忽近，让荣长敬想起了以前的日子，那时候恒山县的县令不是现在的朱县令，是一个姓林的县令，那县令平时做的也不是多好，但当赵家宝的军队来的时候林县令却殉了城。天下的人有好人坏人，天下的官也有好官坏官的，也许这个姓许的说的陈县令真的是个好官呢？自己是不是就不用每天都这么辛苦了？“都不要再说了，老二，咱们这里就你嘴皮子厉害，你去，和他去一趟明水，亲自问问陈大人，如果要招安，到底是怎么个招法？！”“是！大哥！”“大哥，不可啊，这人来历不明，我们怎可冒这个险……”还不等下面三当家的说完，荣长敬便抬手制止了他的话，“老二，成与不成都无所谓，关键是你要活着回来，如果你没有回来，寨子里许百户的几个兄弟那我们也不会手下留情！”就这样，另外三个人留在了寨子里，许百户和二当家刘兴元则悄悄下了山，一路赶往明水。二人行进的过程中多有交流，刘兴元长得膀大腰圆，实则心思细腻，和许百户相处几日，对他的话倒是不再质疑，就这样一路与许百户见了陈三宝。陈三宝坐在上首听许百户说完具体的过程，心中慢慢对那定康寨已经有了主意。打发走了许百户后，他转头看了看旁边的谢乘风，眼神示意了一下。谢乘风都不用陈三宝说啥，就知道他想问问自己的意见，只见他一握拳：“恭喜陈大人，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这一下子将近两万人，要是真的来了明水，对于明水来说真是一件大喜事啊！”“少来没用的！我问的是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处理？要想收拢这么多人势必绕不开恒山县的县令，我是直接找他摊牌还是蒙混过关？”这寨子陈三宝是收定了，关键是如何收，收了后人往哪安排，两万人啊，就是下山往明水来都要折腾个把月呢，哪能是一件小事。“陈大人，虽说你和那什么朱县令同属县令，但论实力背景，别说一个县令了，就是安澜府的府尹来了又能如何？”“我谢某没当过官，却知道一个道理：背靠大树好乘凉。你有那么强悍的后援，又何须顾忌一个小小县令的脸色？再说了，你招安了他辖区的山匪，是帮了他的忙，他感谢你还来不及，还怎么好意思对你甩脸色使绊子？”想了想，谢乘风实在没忍住，又补充了一句：“三宝，你这人有想法有能力，就是少了点魄力，甚至现在还有了靠山，但为何做什么都畏手畏脚瞻前顾后的。”太不大气了！后面的话谢乘风没说出口，但陈三宝还是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对于这样的评价陈三宝并没有生气，自己什么样谢乘风哪能不清楚，这是两个人关系好才敢这么直言不讳的说出口，外人也不敢如此说。“乘风说的对，我上面有人我怕什么。这么做可是一箭三雕，不仅让山上的百姓安居乐业，还能促进了明水的人口增长，甚至解决了恒山的心腹大患。就是安澜府知道了，也是要记我一大功的。”陈三宝越想越是这个道理，精神不由为之一震，好像心结突然被打开一般，眉宇之间原有的愁容甚至都消散了，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之冬，之冬，快快备马，我要去一趟恒山县！”谢乘风慢悠悠的摇着他的折扇，看着眼前突然意气风发的陈三宝，内心充满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