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和脸色带着寒意,绕过皇宫通道,甚至连打招呼的裴峰,都并未多加理睬,直接走到了御花园。“陈相,鱼目混珠,刺杀南梁军医的事情,失手了!”陈九州痛苦地闭上眼,将手里的卷宗,缓缓放下。“再有半日,南梁的楼船便会停港。”这句话的意思,贾和明白,陈九州也明白,南梁使臣团,如今已经处在东楚境内,不比茫茫楚江之上,若这时候再刺杀,哪怕成功,也必定会让南梁迁怒。一切都来不及了。“贾和,你去准备驿馆,就说这两日陛下身子不适。”贾和沉默领命,踏着脚步沉沉离开。“陈相!陈相!”这时,老太监刘总管,又是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公主整理好行装,偷偷出宫了。”闻言,陈九州头皮立即炸了起来,不用猜都知道,夏骊为何这时候要离开。来不及多想,陈九州立即拔腿,往宫门外追去。……立秋之后,楚都天气渐凉。夏骊脸上蒙着丝巾,双眼通红,孤独地背着包裹,往楚江岸的方向走去。身为帝皇家无二的公主,她没有选择,为了东楚,她必须做出牺牲。哪怕陈九州很努力了……但是也改变不了什么。“陈九州,本宫走了,以后,你就可以不受气了,你就可以纳妾了,你打了皇弟,也没人骂你了。”夏骊抹着眼睛,四周围的人,津津有味地看着,只当是哪家的小媳妇,受气离家出走。突然,一骑快马,以横冲猛撞之势,一路奔袭而来。有巡街的城卫兵刚要骂娘,当抬头看清马上的人,吓得立即缩头远遁。没多久,快马横在了夏骊面前。“去哪。”陈九州脸色动怒。“去钓鱼,不关你事!”夏骊咬着嘴唇,声音隐隐带着哭腔。“珍苑里有鱼池。”“本宫不用你管!本宫不喜欢你这个奸相!”“好!”陈九州也动了气,冷然下马,将佩剑抽出丢到夏骊手里。“那你像以前一样,直接把我刺死,以后你的事情,我再也管不了!”夏骊抱着剑,身子战栗不敢动。“你不刺,我帮你!如你所言,夫妻一场,日后若是再见,只能做山河故人,还有什么意思!”陈九州当真是抢过剑,对着自己胸口刺去。血珠迸出,夏骊惊得急忙抱住陈九州的手。“东楚势弱,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担得起的。”陈九州咬着牙齿,嘴角渗出血丝。周围有许多人,缓缓聚了过来。“为相,我守不住国,为夫,我守不住妻。这肮脏破命,不要也罢。”“落后就要挨打,东楚势弱已经是定局,贩夫走卒食不果腹,赳赳楚士器甲不良,连你脚下的路,也是年久失修,只等大雨一来,便淹成泥池!”“但这些,都不足以成为你跳入火坑的理由!”“你以为我不想救东楚吗!我巴不得撒豆成兵,十万楚弓,十万楚骑,再加二十万刀盾弩枪,打造千艘楼船,但可能吗!东楚……一无所有。”周围有人听得悲痛,一个退伍老卒忍不住哭出了声。夏骊难受地捂住胸口。“还是你觉得,我真愿意做这个丞相!那好!不做也罢!”陈九州扯下长袍,往夏骊面前一掷。摆烂谁不会?为了东楚,为了夏骊,他几乎是玩命了,以普通人之身,时时应对外敌内敌,每天心力交瘁,偏偏还讨不了个好。“去啊,去楚江岸啊!南梁使臣便在那里等你,你只需一到,便立即返回南梁!”“陈九州,你别这样……”夏骊哭得眼睛都肿了。看着夏骊的模样,陈九州心底发酸,弱国之相,地狱级的任务,他深感无力。“陈九州……”夏骊颤着伸手,拉住陈九州的手臂。“我不去了,你别这样。”“真不去了?”“不去了、不去了。”夏骊拼命摇头。陈九州叹了口气,将围观的人群挥散,随后弯下腰,一把将哭哭啼啼的夏骊背了起来。入宫的路还很长,沿街的人还在指指点点。“陈九州,你的伤。”“祸害遗千年,暂时死不了。”陈九州头也不回。“陈九州,别、别生气了。”“你这个脑子,做公主明显不合格,也不好好想想,哪怕你当了世女,南梁要想攻伐,肯定还会有其他借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会有办法的,再不济,也轮不到你一个公主去跳火坑。”实际上,这两天他也没闲着,一直在考虑,然后,突然想起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所以,一早立即让裴峰去办了。但愿会有进展。“还有啊,你刚才是抱我了吧?你趁人之危啊你,不行,今晚去本相房间说清楚。”“呸!祸国贼子!”夏骊突然又有了力气,狠狠在陈九州脖子上,揪了一大把。陈九州吃痛的声音,传出了两条街。……“真到了?”太尉府,正在喂汤药的鲁长风,激动得老脸通红。“回太尉,南梁使臣确实是到了江岸。”放下药碗,鲁长风差点没手舞足蹈。虽然早知道范炳要回来,但没想到,居然速度这么快,十天的水路,八天便到了。“不愧是南梁啊。”鲁长风狠狠呼出一口气,这段时日,尽是被陈九州追着打了,也好,是时候反击了。“父亲,药、药。”鲁长风才如梦方醒,急忙端起已经药碗,往自己的痨鬼儿子嘴里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