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龙左虎!”从噩梦中惊醒,陈九州眼角噙满了泪花。这对长弓孪生兄弟跟了他许久,如今却为了护着他,一死一伤。“别、别叫啊!”魏贵捧着一盆热水,急忙小声开口。“我可告诉你,外头还有卫士在抓你!”陈九州抬起头,看着魏贵紧张兮兮的模样,微微有些感动。“魏兄弟,大恩不言谢。”这一句,让魏贵难得露出笑容。“嘿嘿,爷这半辈子,还没和大人物打过交道,陈相是头一个。”“哦对了,我等会去给你拿吃的,你可别乱跑,放心,除了我没人知道你在这里。”陈九州看了看四周,发现如今身处的位置,居然是一处地窖,昏暗得紧,只靠两盏油灯,勉强能视物。料想不到来徐国一趟,竟是死局。南陲三国,一月内必死一帝,也应了谶言。“魏兄弟,外面怎么样了?”“还能如何?连春社都取消了,光顾着抓你了。哎哟,你不知道,你值钱得很,足足十万两!心疼死爷了。”魏贵捶胸顿足,想想又不对,尴尬地笑了两声。不过这副模样在陈九州看来,反而是更加实诚。“本相若能逃过此劫,必有厚报!十万两银子,就当先欠着,日后定还。”陈九州认真拱手。魏贵满足地点点头,又不忘再叮嘱两句,才踮手踮脚地踩着木梯子,走出地窖。陈九州取来油灯,仔细地查看了一番身上伤口,待发现已经被歪歪扭扭地包扎之后,顿时松了口气。眼下最关键的事情,是必须要离开徐国,徐豹死了之后,必然是徐泊做皇帝,那么徐楚两国的友邦关系,会立即断裂。也因此,南梁极有可能大军犯边,叩关南江四郡。“僵局打破了,下邳王徐泊,我终究是看走了眼。”由于在地窖中,仅靠着两盏油灯,再迷迷糊糊地醒来,陈九州依旧分不清时辰。地窖门“叽呀”推开。魏贵衣裳不整地提着一屉食笼,小心地走了下来。“陈相勿怪,我家那第三房小妾,硬拉着我睡了半宿。”魏贵嘿嘿笑着,将食笼打开,取出半只烧鸡,一碟素菜,还有一碗馒头。陈九州看得清楚,其中一个馒头上,隐隐留着半排牙印。“人多眼杂,陈相先委屈一下。”陈九州点点头,直接抓起有牙印的馒头,大大方方地吃了起来。落魄在异国他乡,若是没遇到魏贵这个熟人,极有可能,他早就曝尸街头了。“魏兄弟,劳烦问一句,我的另外两位随从,有没有消息。”“暂时没有的,榜栏上还贴着通缉像,也未听说有谁被抓了。不过现在封了城,你们可不好走了,而且我还听说,连边境都关了。”陈九州微微皱眉,这确实符合徐泊的性子,不惜一切的,想把他留在东楚。“徐国边境,现在有无战事?”陈九州声音带着紧张,这才是他最关心的,南梁的大军,有没有攻伐南江四郡。若是攻伐了,栀水郡离着不远,徐国内肯定会有消息。“陈相,这两日并未听说。”陈九州松了口气,但不管怎么样,还是得想办法离开徐国。“离开徐国?”魏贵痛苦地揉着额头,“这都封城了,哪怕是官吏出入,都会被盘查的。”“咦对了,苦儿帮的人,或许会有办法。”“苦儿帮?”“就是一群乞儿,这帮人时常会接受委托,带着失窃之物,从城里游到外面的护城河,再交给接应的人。”陈九州心头惊喜,按着魏贵的话,那也就是说,其实是有水道能通到琅琊外面。“魏兄弟,还请劳烦你,我必须离开徐国。”“我帮忙自然不在话下,但陈相你这么出去,若是被人识破,铁定会被卫士抓住。”“这个道理,我自然知道,机会只有一次,务必要慎行。”想了想,陈九州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递到魏贵手上。“魏兄弟,明日你把玉佩拿去当掉。”“陈相这是?看不起我魏某人吗!”魏贵突然生气起来,“爷虽然贪财,但不会趁人之危。”陈相有些无语,“魏兄弟,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帮着把玉佩当了,我的随从会知道的。”“我还说呢!放心吧陈相,我明儿一早就去。”……琅琊城边的一处黑巷子。燕翎站在木窗边,不断用布条抹着短匕上的血迹。不远处的破烂木**,左龙浑身裹满了药膏,尤其是右眼,已然是空****的一片,被长剑挑割的伤疤,一直蔓延到了下巴。屋子角落,堆着三四具泼皮的尸体,已经两天了,隐隐发出了腐臭气。“咳咳——”左龙嘴巴咳血,痛苦地晃着身体。“左大哥!”燕翎急忙走去,端来一碗井水,待喂进去之后,才让左龙的脸色,慢慢变得红润起来,继而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陈相!”左龙单目迸泪,声音嘶哑无比。“陈相没事。”燕翎安慰了句,“若是陈相被抓,徐人早就游街欢舞了。”“左虎死了?”“死了。”左龙痛苦地捂着胸口,既为孪生子,他感应得到,自己的弟弟,似乎是不在世上了。“琅琊封了城,听说还闭了边境。”燕翎声音稍顿,“等找到陈相,我们便立即回楚。”“明明徐国是友邦的,该死!枉陈相如此信任徐国,还特地来参见春社大典!”若是徐豹还活着,自然不会为难东楚,但下邳王徐泊,已然是鸠占鹊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