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相,那位范无进已经醒了,但好说歹说,都不愿意离开楚地,在驿馆外,朝着我东楚国都的方向,已经跪了一天一夜。”贾和的话,让陈九州微微动容。弱国无外交,却有鞠躬尽瘁的使节。“魏国救不了。”陈九州闭着眼,若是没发生联军伐魏的事情,他巴不得魏国公主赶紧嫁来,两国巩固关系,再一举吃下乞活山的九郡之地,然后国土相连。但现在,什么都晚了。“还跪着?”夜晚,陈九州刚要出宫,冷不丁问了句。“还跪着……他还出了一把银子,让驿丞买好了棺椁,若是跪死了,让驿丞托人送他回乡。”“贾和,当初你第一次去徐国,是什么模样?”“很惨,那会要是夏侯敬不拦,我真要在徐国大殿,以死相谏了。”“魏国如今,和我东楚那会,何其相像。”贾和在旁,叹气苦笑。“对了,魏国现在的国君,是个怎样的人?”“陈相,查过了。是个皇室分支的族人,不过三十之岁,听说原本不想争皇帝,但在魏国国都的双亲妻儿都被杀了,才把他逼急,卖了田产庄园,招募流民,攻入了国都。”“至于范无进,先前只是那位魏国国君的私塾老师,因颇有才名,才被举为使臣,巡访诸国,乞求援军。”陈九州默默听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大国吞小国,宛如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去看看吧,且当送行。”国都内外,下了一场雨,瓢泼的雨水,将巍峨不凡的古朴城墙,转瞬间,浸成了一片片的褐色。驾着马车,陈九州和贾和两人,心事重重地在昏黑的雨幕中,缓缓往前。不多时,便到了驿馆。“陈相,还跪着……”雨幕里,范无进身子冻得发抖,屈膝跪在泥水里,垂着头,连发髻都散了,被雨水一打,黏成了一坨坨的模样。“范先生,陈相来了。”听到这一句,范无进喉头剧烈滚了几下,方才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眼睛浑浊地看着前方。“陈、陈相,救我魏国吧!”“陈相!偌大的天下,除了东楚,无人可托了!”“本相说过,救不了的,先生请回吧。本相来此,也不过是敬重先生高义。”走出两步,陈九州试图将范无进扶起来。奈何范无进拼命摇头,根本不想起身。“魏国若亡,我便是无国之人,要这等残身,又有何用。”“范先生,或许情况没有那么坏,说不定赵国那边,并不打算灭掉魏国。”“不灭又如何,即便苟延残喘几年,一样救无可救。”陈九州苦笑,“不瞒范先生,我东楚现今,不过十几万的兵力,而单单一个赵国,便有过百万的雄军,你让本相如何来救。”在其中,还要翻山越岭,当着乞活山的面,把十几万大军带到魏国,何其艰难。到时候别说什么救魏国,恐怕在迁怒赵国这些巨擘之后,东楚也得完蛋。“传闻东楚陈九州策略无双,我便……求一计。”“无计。”陈九州闭上眼睛。他真的不想迁怒赵国,赵国的体积太大了,两国若起刀兵,必败。“陈相,不如我送了这颗人头,让陈相见着我魏国人的救国之心!”范无进高高抬头,往泥地上轰然撞去。瞬间,血水和雨水融在一起,空气中泛起了苦腥的味道。陈九州身子发抖。旁边的贾和,亦是一脸静默。“只求陈相出一计,助我魏国稳住江山!”“天下那么多人,你为何不求,偏偏来求本相,莫非是因为,东楚乃是你最后求助的国家?”范无进抬起头,鲜血泊泊地流。“非也。我离开魏国之时,我家陛下便说,天下间能以少胜多的办法,唯有向陈相讨取!”“若我魏国不亡,休整之后,便与东楚联手,夹攻乞活山,九郡之地全送与东楚!”“大放厥词!”陈九州冷喝。画大饼也不会,况且,这画大饼的本事,也太差了些。“告诉你家陛下,本相若帮了他,百年之内,都以我东楚为尊,岁贡,和亲,质子,缺一不可。”“取来了你家陛下的亲启书信,再来与本相说话。”陈九州冷着脸,转身往前走。后头的范无进,早已经哭得泪流满面,慌不迭地在雨中叩头。“陈相这是何意?”贾和一脸担心,“若因为一个魏国,而迁怒了赵国,此乃因小失大。”“本相刚才突然想起,这件事情,并非没有办法,活路还是有的。况且,我东楚久居南陲,受徐国和乞活山两面施压,确实需要一个盟友了。”“孤勇者固然值得称颂,但天下大势,乃合纵连横,寻盟这一步,终归要踏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