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时间后,即便穷尽了心思,陈九州依然没有慕容鹿的下落。连番入楚都的斥候,不断带来一无所获的消息。立在城头,陈九州微微皱眉。他从未想过,慕容鹿的心思会如此慎密,留下了足够多的后路。“陈相,现在如何。”陈九州静默了会,摇着头,“慕容鹿离开楚地,定然会选一个位置,继续蛰伏择势。”“陈相的意思,他还可能回来楚都。”“说不准的。”叹了口气,陈九州抬起头,想起第一次见慕容鹿的场景。贾和将他藏在太尉府,这看似人畜无害的小王八蛋,抓着烧鸡,演技高得吓人。干脆住在奥斯卡吧。“左龙,给军师去一封飞书,将慕容鹿的事情,告诉他吧,以免又被骗。”……“陈九州定然要通告贾和的。”一堆篝火边上,司马婉在熟睡。远处的林子里,慕容鹿压低着声音,语气灼灼。在他的身边,几个跟随的护卫,同样是脸色发沉。“去个人,往赵国南面走,若遇着了大军,派些人马扮作游商,迎我过去。”“少主放心。”其中一个黑衣人抱了拳,急急掠飞而去。“散。”站着的另几个黑衣人,也一时匿去了踪影。慕容鹿换了换脸色,才重新战战兢兢的,往篝火边走去。司马婉尚在酣睡,只吃了一般的烤鸟,搁在了一边。慕容鹿沉默转头,看向熟睡中的司马婉,一时间陷入了沉思。如他这样的人,便似丧家之犬,无根浮萍,在这种乱世拼尽全力,无非是为了一场复国。他是高高在上的少主,不懂泡姑娘的法子,但阴差阳错的,因为一场可怜的施舍,司马婉同意和他结了亲。抬起头,慕容鹿看着夜色当空,微微闭上眼睛,也在司马婉身边,跟着酣睡起来。……“卯时——”楚都里,第一缕曙光破晓,乏累了一夜的更夫,开始报最后一轮时辰。房间里,陈九州意犹未尽地起身,看了一眼旁边的夏骊。他踮着手脚,走出了门,才缓缓把鞋履穿上。“绿罗?绿罗大小姐?”绿罗嘟着嘴,打来了洗漱,放在陈九州面前。“去把金弓将喊来。”因为黑衣人的事情,这段时间,左龙都带着人,留宿在丞相府。“姑爷,我是大婢女,不是传话小丫头。”“去不去,南城有个老骡夫,最近想讨个小丫头过日子。”“去去去!”绿罗咬着牙,急急转身往前跑。“别摔花了脸,小心嫁不出。”“陈相是个老不俢!”陈九州努了努嘴,懒得回话,洗了把脸后,才往府外走去。早已经侯在一边的左龙等人,见着陈九州来,才揉了揉眼睛,开始推开府门,齐齐走去。“陈相今日去哪?”慕容鹿的事情,过去已经有些日子了,左右也查不到线索,着急也无用。“去冯大人府上。”冯大人,即是冯胡。算是现在楚都里的一位忠臣。陈九州不在的时候,督促陛下的事情,一般由他来做。当年奸妃那会,冯胡也算立了功劳。今日无需早朝,难得没有御林军开道,早早的,越渐繁华的楚都街路,已经摆满了早食。让左龙买了几个肉包,一边坐着马车,陈九州一边就着水袋,悠哉悠哉地吃了起来。“陈相,到冯府了。”伸了个懒腰,将嘴里的肉包吃入肚里,陈九州才堪堪下了马车,径直往冯府走去。老管家认得陈九州,急急一个躬身之后,将人领入内堂。“你家老爷呢?”“回陈相,昨夜老爷去总官坊抱了卷宗回来,便一直在看了。”“真是个好官。”陈九州笑笑。东楚先前的时候,内忧外患,若非是冯胡这样的官吏,即便他打再多的胜仗,楚都一样支棱不起来。在旁的老管家闻言,神情也变得激动。“莫要跟着了,本相识得路,自个去便行。”带着左龙,陈九州抬了脚步,并不走向大堂,只转了方向,直直推开了正北的大屋。冯胡打着呼噜,已经趴在案台上,整个儿微酣起来。约莫又听见了响动,揉着眼睛抬头,发现来人是陈九州,又嘿嘿一笑。“冯胡拜见陈相。”“老冯,你莫要客气。来,带了两个肉包给你。”冯胡又是一笑,也顾不得洗漱,抓着大好的肉包,慢慢吃入嘴里。“陈相定然是来问,九江郡水灾的事情。”“聪明。先前在陛下那里听了一轮,但你也知我的性子,需再确认一番。冯胡,本相且问你,这次九江郡的水灾,有无问题。”“并无太大问题。”冯胡将肉包咽下,“户部和九江郡守的急报,都无问题。赈灾的事情,也无问题。”冯胡抬起头,继续缓缓开口,“但陈相有无想过,比九江郡堤坝更凶险的湖州,尚且没有决堤,为何偏偏就九江郡决堤了?”听着,陈九州脸色一顿。九江郡是他曾经一夜募兵,继而北上救援广陵郡的福地。所以,他对这个地方感情很深,甚至从国库拨下了银子,将九江郡变成良田改造的地方。现在倒好,一场洪水,便将试验改造的良田,一下子全淹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