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6 崩塌的天母像

翌日，天色尚早。偌大的陵都城内，早已经是一片忙碌的景象。当然，所忙碌的，无非是按着白庆龙的意思，赶工的那座巨大的天母像。站在皇宫里，白庆龙皱住眉头，隐约之间，能看见外头的天母像。“山主放心，快要完成了。”老护法秦峰走来，语气带着欢喜。“最好不过。”白庆龙叹了口气。他不得不担心，如今整座陵都里，由于先前的那场大败，处处都是崩碎的士气。不想法子的话，只怕到时候打守坚战，根本就守不住。赶工天母像，尽早矗立在那些门徒之前，便是眼下，最好的手段了。所以，对于这件事情，白庆龙才会特别上心。但现在来看，好像是没什么问题了。松下一口气，白庆龙已经在想，等着天母像立起来之后，他该说一番什么样的蛊惑之言，才能让这陵都城里数十万守军，再度爆发出一股士气。“秦峰，这两日你也辛苦了。”白庆龙露出笑容。喜事当前，他的脾气也收敛了许多。“是山主洪福齐天。”“秦峰，你可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白庆龙的声音，一下子戛然而止。他怔了怔，急急往前走去。作为习武之人，他向来耳清目明，就在刚才，他突然听到了天母像的位置，传来阵阵的嘈杂声音。隐约中，好像还嗅到了火油的气味。“山主，不好！天母像起火了！”听到这一句传报，白庆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发白起来。推开传话的人，他走到宫外的宽敞地方，待举头再看。才发现，传报的人并没有骗他。眼下，那座巨大的天母像，在最下方的位置，忽然烧起了一片接着一片的火势。火势很大，让整座天母像，仿佛摇摇欲坠起来。白庆龙不敢想，若是这座最后的天母像，出现了事情，陵都城里的守军，会有什么反应。“快，快去救火！”“走水了，都去救火啊！”一时间，数不清的伪秦士卒，在诸多护法长老的带领下，开始取水，开始朝着天母像冲去。“该死，那可是木质的东西，若是晚一些，真要被烧了！”白庆龙颤了颤身子，联想到先前的谣言。“天母要自焚，弃乞活门而去”。眼下，这谣言，可要成真了。当然，以白庆龙的脑子，自然也能明白，肯定是有人从中使坏。这种谣言的威力，可大可小，成真之后，只怕重创了陵都守军的士气，会加重几分。“山主，是那些工匠闹的！”“废物，怎么看守的！快，将那些工匠给我抓起来！”白庆龙怒不可遏地开口。在他的面前，一众人等迅速往前跑去。……天母像在燃烧。无数的工匠，怒吼着举起武器，和伪秦的士卒来拼命。别说什么能赶工完成，是真没办法了，才会如此这般。这座天母像，哪怕再加班加点，也要三四日的时间。这分明是没活路了。所以，在听到筹谋烧毁天母像的时候，这些工匠，很快一拍即合。“快，抓住他们！若有违抗者，立即砍了！”一个乞活门的护法，指着三百余人的工匠，怒声大喊。但一个个的伪秦士卒，看着燃烧的天母像，皆是脸色悲戚。即便有人来救火，但终归是赶不及，天母像已经摇晃得越来越厉害。扑入鼻头的焦炭味，也越来越浓。“还愣着做什么！”护法顿了顿，转头怒喊。这一下，他看清了周围的景象，整个人也怔在当场。无数的士卒，跪在了燃烧的天母像之前，弃了武器，也泣不成声。他才想起来，先前的谣言里说，天母像自焚，便是要弃乞活门而去。“喂，这并非是自焚！是那些工匠捣鬼啊！”小护法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悲痛的浪潮之中。越来越多的人，不管是士卒，或是信仰乞活门的百姓，皆是一时跪下，跟着痛哭。先是圣山被烧，金蛟战死，然后又到了天母像自焚，欲要弃他们而去。此情此景，如何能不悲痛。“起来，都起来！”一个个的长老护法，脸色发白地赶到，皆是不断怒斥。但失了斗志的士卒们，仿佛是软了腿，任凭着打骂，一动不动。“该死的！”白庆龙也赶到了，看着眼前乱糟糟的景象，没由来地心底发慌。他从未想过，靠着乞活门蛊惑的大军，有一日会变成这副模样。甚至，他还能猜得到，借着这个机会，陈九州很快便要攻城了。一环接着一环，这是将他往死路上逼。“起来啊！”白庆龙的手，都有些哆嗦，走过密密麻麻跪下的士卒，扯了好几个，皆是无动于衷，只知垂头痛哭。一手建起来的信仰，在这一刻，忽然真要崩塌了。“楚人要攻城了，所有人，听本山主的命令，天母没有离去，这是楚人的诡计。天母，尚在天上，看着我等！”白庆龙用尽了生平的力气，想要鼓舞士气。奈何，士气已经委顿到了极点。他还想再说——突然间，那座巨大的天母像，即便有不少人在救火，依然是再也坚持不住，轰隆一声，整个儿往下摔去。砸死了不少跪地的士卒，那座寄予最后希望的天母像，一下子支离破碎。空气中，数不清的木屑，在纷纷飞扬。白庆龙立在一边，哆嗦了下，痛苦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