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三章 来由

片刻，冷桐乡才恢复过来。“秦大海，你放心，再怎么说你也是武举红人、朝廷命官，我不会让他们动你一分一毫，定会让你入土为安。”大当家出去之后，也没有人再来这里。晚上，二当家给冷桐乡送来晚饭。这时的冷桐乡正坐在房间外的门槛上，背靠着门框，抬头望着天。玉盘一样的银月悬在天际，落落银辉如细雪一样洒在房前阶上，几束落在人身上，添了怅惘与悲楚。她看着天，各种思索，耳边传来了脚步声，回头，看见二当家单手托着食盘走过来。二当家也不问她行不行，径直在她旁边坐了下来，食盘递过去。见冷桐乡犹豫，不由皱眉，“没下毒。”冷桐乡接了过来，却食不知味，“你不要以为给我吃顿饭，我就会答应你们。”二当家愣了愣，接着有些无奈地笑，“你知道我和大当家、还有老三是怎么认识的吗？”冷桐乡又咬了一口馒头，嘴巴的动作停下来，侧首。“那时，还没大魏，还是前朝……我和大哥得罪了乡里的恶霸，被他买通了官府，随意给安了个罪名发配到边疆。到了荆州，我们趁押解的官兵不注意时逃了。那一年连月不雨，种不出粮食，一路上都是处在饥荒中的难民。我们两个一路奔逃，也没什么吃的，后来也渐渐体力不支，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当时身处在一片荒芜里，到处都能看到瘦骨嶙峋的尸体。在那种氛围里，求生的意志变得非常非常弱。我们两个坐在那里，回忆过往的生活，虽说活得辛苦，但也是清清白白的做事。结果到头来落到这种下场，还成了逃犯。然后，就在这个时候我们遇到了老三……那时候的老三还是个孩子，他在我们对面看着我们看了一会儿。然后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包得一层又一层的，里面只是一个酥饼，但在那个时候，别说是个饼，就是想找点糠都难。他什么话都没说，将那个饼留在我们面前就跑了，我和大哥当时都是百感交集，前朝不作为，官府也不顾民生，而救我们的只是这样一个孩子，也许马上他也会被饿死……”冷桐乡不说话，就默默地咬着馒头。“后来找到老三，他正在拼命挖着草根，小小的孩子对于生的欲望突然激醒了我们。大哥一把将他从地上拖起来，往肩上一抱，说：当好人活不下去，那么从今天起我们就当坏人。烧杀抢掠，能不饿死的就做！我是你大哥，这是你二哥，你以后是我们的老三。他当时那样一个举动，也许只是同情怜悯，但是他让我和大哥觉得活下去还有意义。至少要让这个三弟吃饱肚子。后来我们就来了这里当起山贼。”冷桐乡将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呵。”二当家轻笑，“没什么，就突然想和你说说，要是没有老三，就没有了我和大哥，也就没了这云绵寨，更没办法养活这么多人……所以，就算拿我或者大哥的命去换老三，我和大哥也不会吭一声。”“问题是，就算你们想还轮不到你们。”冷桐乡轻哼。那人说得很清楚，要移魂，最好用魂灭之人的躯体，普通人死是身先亡再魂逝，身体已经不能用了。而秦大海正好相反，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是魂先没了。虽然死了，但其实躯壳还是活着的，只是长久时间若没有魂魄来支配，最终还是走向消亡。听起来很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大当家他们听了之后，竟然一点都不怀疑这个方法是否可行、章从容是否骗人，就完全接受了。“那个章从容到底是什么人？”“神。”二当家想也不想地回答，“其实最早是谁这么称呼他，我们也不知道。他就一直住在山下的破庙里，平时的行为也很神秘，不怎么和人来往。但是他懂得很多异术，如果碰到大夫没有办法医治的疑难杂症，或者碰上奇怪的事情，就有人说，去找破庙的章从容先生。久而久之，就这么传开了。而且确实也如传言的一样，他治病救人的方法都很不同寻常。真的有几次把人从鬼门关给拎了回来。”冷桐乡听后一声不响。虽然这么说，那个人看起来也确实很诡异，但移魂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办到吗？如果他真能做到，那岂不真的是神仙？在她蹙眉思考的时候，二当家站了起来，彪壮的身躯投下大片的阴影。“冷姑娘，我们不能逼你，也不想这么做，但……你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想知道秦兄弟和三当家是被谁害成这样的？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你就愿意这么看着秦兄弟死得不明不白？”二当家说完，抬头，然后又道，“多好的月亮，可惜他们再也看不到了……”冷桐乡回过头去，二当家已经走了，夜风拂过，带起几分凉意。她虽然不想承认，但心里很明白。秦大海被阿义劫走的时候，三当家什么话都没说就去救人……云绵山里的凶险他们都知道，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做的。冷桐乡起身回到房里，三当家头顶上那根蜡烛的火苗已由原来的豆大变成了萤火一点，扑闪扑闪地随时都有灭了的可能。翠儿死了，阿良失踪，阿义也下落不明。自己在云绵山里一定遇到过什么事，否则不会失去部分的记忆。那片发着白光的地方，里面到底有什么？秦大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阿义又去了哪？唯一知道的人就是三当家了。冷桐乡收回视线，又落在秦大海那里，蓦地发现原本燃得好好的青绿色火焰也黯淡了许多，变成了几乎透明的蓝色，也看似要熄灭了一样。冷桐乡心里咯噔了一下，想那会不会是肉身也将亡的预兆？她大约明白章从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