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 包袱

他踩断地上一根枯枝，发出的“啪嚓”声响，让这几人一惊，回过头来，个个脸上都带着心虚的表情。他其实也明白，这些人都是流民，迫不得已才投靠了山寨落草为寇，谁不想过安生日子？“你们在说什么？”那些人站了起来，火光灼灼地跳跃着，投在地上的身影恍惚飘摇。其中有人站了出来，“大哥，我们兄弟一场，只要你别拦我们，我们也给你留一份，足以让你富足地过完后半生。”他捏了捏拳头，“如果我说不呢？”铿！那几人齐刷刷地亮出刀来。都说这世上最能蛊惑人的就是钱财，能让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能让兄弟反目、刀剑相见。这一夜格外的漫长，长久到他以为再不会有白昼到来，飞溅的鲜血像是雨点一样洒落，沾在脸上还带着温度，然后逐渐化为冰冷。嘶喊和哀嚎成了那一夜他耳边唯一的声响，刀光寒闪，迷住了他的视线。当日光穿透繁茂的枝叶，照亮四周，那些昔日出生入死、把酒当歌的兄弟，都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贡礼太多，他没有办法一个人带出山去。于是他决定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出去以后再叫山寨里的人来一起搬走。他发现这里的山溪有齐腰这么深，于是将装有贡礼的那些箱子悉数沉到溪水中。溪水正好没过那些箱子，日光下水波粼粼，反射的光很耀目，若不走近，很难发现水里藏着东西。在将最后一箱东西沉下水后，他发现因为箱子破裂，在岸上遗留了一点东西，他将那稀世奇珍捡了起来。这是一尊用白玉雕成的佛像，前朝太皇太后虔诚参佛……但是她可可知这雕工精巧、玉质细腻的佛像，耗费了多少能人巧匠的心血？他看着这尊佛像，脑海中响起那些人的话。“这些宝物随便哪一件都能过上好日子了，这里有这么多……”这么多稀世奇珍若全为一人所有，该是怎样的情形？他一愣，诧异于自己怎么生了这样的念头？虽然他们身为山贼，但他们求财不仅仅是为了养活自己，也是为了能救更多流离失所的人。他甩了甩头，将那尊佛像丢进了溪水中，然后抬头，只觉日光猛烈的厉害，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发着光芒，而这白光越来越耀目越来越刺眼，最后彷佛侵入脑海中，让他所有的思想都被清洗去……他醒过来，发现周围一片死寂，怎么了？他坐了起来，看向四周，下一刻惊愣住。满目血红，一地尸骸。他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看着那些尸首身上的伤，他依稀记得自己是如何挥刀砍向他们，也依稀记得自己将一箱箱的财物搬走……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多稀世奇珍若全为一人所有……”脑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他退了两步，转身发了疯一样的跑开。跑离这个地方，一直跑到那条溪水边，拼命用冰冷的溪水往自己脸上泼去。不会的……不会的……自己怎么会做这种事？自己绝对不可能见财起意杀了自己的兄弟！但是那些贡礼呢？他如何也想不起来贡礼去了哪里。之后几日他沿着那条山溪浑浑噩噩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几日，终于走了出来。山寨里的人看到他出现，都显得极为惊讶，当问起这些时日发生了什么事，他缄口不提，当成自己是失去了记忆。而确实，他是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他们问他贡礼在哪里的时候，他也说不上来。云绵山成了他的噩梦。那些人凄惨的死状总是出现在他的梦里，他害怕有人进山去寻找贡礼，因为害怕他们发现那些人的尸体，害怕他们知道自己为了财物杀了自己的兄弟，所以只要提出进山寻找贡礼的，他都竭力反对。但是山寨里的人依然怀疑他，表面上不说，但是暗中指指点点，最终他离开了山寨自立为王。之后几年他一直试图去寻找那丢失的贡礼，但一直未果，直到……某天晚上，他在自己山寨里，蓦地看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跟了出去，然后和那个人影撞了正着。啪嗒！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翠儿？”他看清楚对方，不由一惊，翠儿不是听说已经死了？为此两边山寨还发生了几次过节，但是她怎么会……“老大，对、对不起……”翠儿慌慌张张的，“您不要告诉别人行吗？我和阿良是真心相爱的，实在不得已才想出这个方法来的。”这么一说，他明白过来，原来是诈死。不过念在这两人也是对苦命鸳鸯，他心生同情，决定不再追究他们。“你们走吧，我就当做没看到你们。”“谢谢老大，谢谢……”翠儿带着感激连连鞠躬。“别谢我了，你们快点走吧。”翠儿点点头，弯下腰去捡落在地上的东西。他这时才看清楚那掉在地上的是一个包袱，包袱散开来，露出里面的金锭和银锭，他眼神一凛，注意到那些金锭银锭底下的官戳。“这是……”翠儿将包袱抱在怀里，“这是我在云绵山里捡的，想着和阿良远走他乡，总要备些盘缠……”他沉默不语，抬手示意她可以走了。翠儿抱着那个包袱，转身向阿良住的地方走去，他站在那里，垂着的右手手腕一转，铿的一声，从手背上伸出三根钢针……这天阿良正好不在山寨里，他在上山的路上拦下阿良。“你和翠儿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阿良一脸震惊，张着嘴说不出话。“我没想为难你，不过翠儿让我和你说一声，她要先去一下云龙山，让你在镇上等她。”阿良一听，皱眉怒斥，“都叫她不要去拿那些东西了，靠着自己就能养活的，做什么还要拿那种晦气的东西。”阿良说着向他连连道谢后，向云绵山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