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现在,赵晋才知晓,这一场所谓厉鬼作祟的局,针对的不是任何一个皇子,而是他。此前所有的事情,不过是为了今日铺垫罢了。而仅凭许攸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在皇宫内装神弄鬼。能够直接潜至赵乾的寝宫周围,而且不被人发现,极有可能就是宫中的人。加之先前池一探查到,太子曾经前去寻过许攸。赵晋如今几乎可以肯定,许攸与太子联手布了这一场局。只是,若说太子是因为苏青之事而要与他算账,为何许攸非要置他于死地?从他第一回见许攸时,对方就怀着其他的目的。赵晋合上眼睛,脊背挺直,将胸腔的怒火一点点按压下去。纵使他再生气,此时却不是他发泄怒火的时候。如今赵乾极为信任许攸,连如此荒唐的举动都能做出,赵晋必须要想办法,化解这一次的危机。“陛下。”赵晋睁开眼,星眸重新变得平静,“陛下以为,此事当真是厉鬼作祟吗?”听见赵晋的反问,赵乾怔愣片刻,紧接着拧起了眉头,“何出此言?”莫非,赵晋是为了逃过活祭才这般说?不待赵晋开口,许攸抢先道:“此事的确有人为的因素,之前,臣已经告知陛下了。”赵晋有些讶异地扬眉,问道:“不知国师所说的人为因素是何?”赵乾也想起来了,干脆接过赵晋的话茬。“国师曾告诉朕,之所以会有厉鬼闯入皇宫,甚至伤了朕和太子,乃是因为有人对龙脉动了手脚,并且特意引了厉鬼前来。”赵晋微微眯起眼睛,不对。如果许攸与太子的目的是为了对付他,那么,只需要称是厉鬼作祟,然后需要他活祭以镇压厉鬼和修补龙脉就够了。何必再多此一举,称背后是人为?这盆脏水,是想要泼到他身上,还是泼给别人?眨眼间,思绪百转,赵晋的耳边再次响起赵乾的声音。“朕知晓,此事的确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赵乾重重叹了口气,眉眼间的愧疚清晰可见。“但是此事事关重大,稍有不慎,就会毁掉赵国的基业,所以朕……”赵晋直接出声打断了赵乾,“陛下,臣所说的人为,并非是国师所言。”“莫非,侯爷是发现了什么,故而有此说法?”许攸眯了眯眼睛问道。赵晋瞥了对方一眼,笑道:“的确如此,而且本侯一直有些地方想不明白。”放在平时,直接被人打断,赵乾必然会恼怒至极,但是这回兴许是对赵晋心怀愧疚,所以赵乾并未因此生气。他温声问道:“有什么发现,只管道来便是。”闻言,赵晋朝赵乾拱手道:“陛下,臣不相信此乃厉鬼作祟,而且臣发现了一些端倪。”“臣并未去过东宫,所以东宫的情况臣并不知晓,但是陛下的寝宫。”赵晋的声音顿了顿,继续道:“第一回臣前来,乃是陛下遇到鬼影的第二日,臣当时还询问了,寝宫内所用熏香是何熏香。”赵乾点头,“此事朕记得。”他有些迟疑地道:“莫非,是香不对?”“正是。”赵晋目光锐利,“臣当时之所以询问,乃是觉得这熏香味道中,夹杂着药香。”“药香?”赵乾惊疑不定地道:“你确定?”赵晋颔首,“臣不敢有所欺瞒。”“陛下知晓,臣的心上人,褚蔚清,素来喜欢捣鼓药材,故而臣也接触了不少药材,对药味也比较敏感。”许攸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他近乎质问道:“既然这样,当时宣平侯为何不说?”“当时本侯并未想到会与厉鬼有联系,况且,也不能确定,这药香有问题。”赵晋抬眼看向赵乾,敏锐地发现了赵乾眼底的惊疑,继续道:“第二回,臣是在陛下身上闻到了药香。”“朕在大殿内摔下来那一次?”赵乾拧着眉头问道。“不错,臣为陛下包扎和处理伤口时,就嗅到了陛下身上有一股药香味,不弄,与衣服的熏香混杂在一起。”“而且,”赵晋的神情愈发凝重,“这一次的药香味,与上一次在陛下寝宫中所闻到的,有所不同。”不待许攸和赵乾出声,赵晋语速极快地接着说了下去。“第三回,则是陛下摔到腿后,臣前来陛下寝宫,这一回,陛下寝宫内的药香味,与第二回是一样的。”赵晋话音一转,“但是,在国师回来那一日,臣再闻到的药香味,却是与第一回时,陛下寝宫的一致。”“再到后来,陛下寝宫内,便没有了这些药香味。”药香味几次变化,若是赵晋所言为真,无疑是很有问题。“兴许是贫道对所谓的药香并不敏感,倒是没有闻到过宣平侯所言的药香味。”许攸适当露出几分困惑的神情,“不过,陛下,不知这熏香,乃是何人负责?”“是寿全,朕的寝宫,所有事情乃是由他统管。”赵乾的神情完全沉了下去。如果熏香有问题,那么,他日日噩梦,是因为厉鬼作祟还是因为熏香?如果是因为熏香,那么,所谓的鬼影,会不会也是人为?赵乾深吸一口气,高声道:“寿全!给朕滚进来!”寿全一直守在殿门外,听到这一声暴喝,他连忙跑了进来,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朕问你,你可有发现熏香有问题?”“熏香?”寿全愣住了,神情茫然,“熏香有什么问题吗?”寿全脸上的困惑太过真切,半点也不像是作伪。许攸提议道:“不如将剩下的熏香拿来检查一番,便能知道是不是有问题了。”“国师莫不是以为,幕后之人会将熏香留到现在?”赵晋掀起眼皮,语气带着几分嘲讽。许攸一噎,神情明明灭灭,呼吸粗重了一瞬,半晌后,才勉强让声音变得平静,“那不知宣平侯有什么法子查探?”赵晋笃定地道:“香炉,药香味消失没有多久,倘若熏香内掺杂了药物,足足烧了这么久,必然会有气味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