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肖按在纸张上的手,随着时间的推移,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他忍不住捏住纸张,将其拿了起来。见状,赵晋也没有阻拦。半晌,楚肖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将胸腔内翻涌的情绪压下去,“殿下。”他重新将宣纸放下,朝后退开三步,一撩衣袍,双膝跪了下来,“下官代赵国的寒门士子,叩谢殿下的大恩大德。”赵国以世家立国,世家大族的地位在赵国尤为显赫。与之相对的,是寒门士子的寸步难行。出身世家大族的士子,苦读十载后,抬手便能摘得那果实,登上龙门。而寒门士子,哪怕寒窗苦读二十年,不谈能不能摘得果实,可能连踏入会试考场的大门的资格都没有!偏偏于寒门士子而言,千金难求的名额,不知要多高才识才能获得的名额,在这些世家大族的子弟眼中,不过唾手可得,甚至明明是纨绔子弟,胸中无半点文墨,也能参加会试。寒门士子所求,不过是希望毕生所读诗书有可用之处,不过是想要一扇窗,而如今,赵晋要为天下的寒门士子,开一扇门。赵晋浅叹了一声,起身将楚肖扶了起来,“起来吧。”“英雄不论出身,在孤这里,才识品性,才是一等的重要。”赵晋此话,是真心话,也是承诺。楚肖从东宫离开后,满腔热血无法平复。他是朝堂上第一个向太子投诚的寒门士人,想来,也是第一个看到了太子殿下详细的科考改革措施的人。想到此处,楚肖就难掩兴奋。“来人,你们……”楚肖叫来自己的心腹,让人将这个消息告诉与自己交好的几个寒门出身的京官。太子殿下没有让他保密,无疑是默认了他可以将此事告诉别人。楚肖胆敢保证,只要寒门士子知道了太子殿下要推行的政策,一定会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站在殿下这一边。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太子殿下兴许不是伯乐,但是他给所有的寒门士子一个遇到伯乐的机会。翌日一早,楚肖一面嘱咐人去密切注意府尹和姚家人,一面自己亲自去寻了崔农。崔农住在赵晋安排的地方,是一处小院子,不大,但是防守特别严密。楚肖进去的时候,看了看四周的守卫,再想到暗处兴许还有不少人守着,放下心来,至少崔农的安危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楚大人。”崔农有些紧张地朝楚肖行了礼,只是他本不懂这些文人的礼节,学着拱手,又学不对,看起来反而有些不伦不类。楚肖素来神情严肃,板着一张脸孔,此时面对崔农却是缓和了神情,将对方扶起来。“不必多礼,本官来,是想问些事情。”“大人只管问,草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崔农心知楚肖是要为他昭雪的,又是感激又是紧张。“哎,昨日,本官派人去了一趟崔家村。”“怎么样?”崔农心急地问道:“有找到人证了吗?当年这件事闹得很大,村子里的人基本都知道。”楚肖有些怜悯地看着崔农,摇了摇头。楚肖这一动作,犹如一盆冷水,直接浇在了激动的崔农头上。“他们不敢?”崔农愣愣地,低声喃喃道:“也是,姚家毕竟势大。”这次哪怕能够拿了姚期然,那么庞大的姚家,也未必就会倒下,到时候,为他作证的人,无疑会被报复。崔农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他们不敢也是应该的,总不能为了给我昭雪,让他们一家老小都受累。”“没有人愿意说出当年的真相,他们避而不谈。”崔农再次怔愣住了。楚肖深吸一口气,“姚家的人,应该提前警告了他们,说如果他们有人敢说,就让整个崔家村都付出代价,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姚家,姚家……他们真的是,他们哪里是人啊!那山上的老虎都没有他们可怕!”崔农浑身发抖,又惊又惧又怒。“你先冷静一些。”楚肖伸手拍了拍崔农,“不管怎么样,这个人证,是不能少的。”否则,哪怕能够治了姚期然的罪,也不能让姚家伤筋动骨。崔农的嘴唇动了动,“可我总不能让整个崔家村都付出代价。”“放心,不会。”楚肖冷笑了一声,“姚家做下的恶事,可不止这一件,也没有多少个干净的人,全部挖出来的话,哪怕现在姚家是庞然大物,到时候也得轰然倒塌。”“彼时姚家还想报复,无异于痴人说梦。”崔农睁大了眼睛,“姚家当真……”楚肖点了点头,想了想,干脆搬出赵晋,“你放心,无论如何,太子殿下也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的。”闻言,崔农呼吸停顿了一下,紧接着长长舒出一口气,“太子殿下,当真是我们的大恩人。”“本官这次前来,是想要询问一下,崔家村的哪些人,比较容易说服他们?”百姓对官府和那些世家大族,骨子里就带着害怕,想要说服他们相信他们不会让姚家向他们寻仇,撬开这些人的嘴,算不上容易。所以楚肖得要挑一些,容易开口的。“崔铁是崔家村里独居的一个老头,他的儿女都是被那些贵人害死的,也素来心软,会比较容易被说服。”崔农又说了几户人家,不是嫉恶如仇的,就是比较心软善良,或者原本与他家的关系就很好的。话落,崔农带着几分紧张地问道:“你们,你们不会让他们出事的吧?”楚肖将人记下后,安抚了对方几句,“放心,不会。”“大人!大人!不好了!”楚肖留在外面院子的武吏跑了进来,“大人,出事了!”“出什么事了?”楚肖拧着眉,朝门口走了几步。武吏喘着粗气,“刚刚府衙那边传来消息,姚家,姚家的人来了!”楚肖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连忙问道:“他们来府衙做什么?”“他们,他们要状告崔农污蔑姚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