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雍和二位夫子旋即对这首边疆诗给与了高度评价。萧文然不甘落后,当即也吟了一首。他这首同样不错,但也只是不错,和沈烨那首不相伯仲,没有达到一枝独秀的地步。陆续又有几位才子施展才华,欲以这二位试比高,但最好的也就是勉强媲美而已,能够稳稳压过一头的,却是一个也无。但说来也是正常,沈烨和萧文然皆乃本国首屈一指的大才子,作诗更是强项,能够在这方面胜过他二人的,委实寥寥无几。等得无人再站出来吟诗,诚王笑道:“诸位果真不愧是诸国中杰出之才,听尔等吟诗,本王身在京中,却已见边疆寂寥,塞外之风。”又到了品评的环节了,诚王问向刘雍和庄、公羊二位夫子道:“不知在三位看来,谁的边疆诗,更胜一筹?”刘雍道:“在刘某看来,当是萧文然,他的这首前面道尽塞外风光,满是落寞寂寥,而后面则画风突转,述说兵戈战乱带来的血腥残忍,尤其是最后那句‘黄沙似海啸,白骨尽哭嚎’,实在震撼。”庄鸣声有不同意见,说道:“萧文然的虽好,但以老朽看来,沈烨的要略胜一筹,‘荒天野地长遗恨,荏苒百世不堪消’,只这一句,就足以称最了。”公羊叔亦有不同意见,深和他心的,不是萧文然,也不是沈烨,而是西楚才子西门匡,说道:“非也非也,萧文然和沈烨的虽然立意深刻,但若论词藻瑰丽,尽绘边疆风光,还得是西门匡,听他这首诗,正如王爷所说,老朽只觉已置身于边塞,流连忘返,沉浸而不可自拔。”庄鸣声吹胡子瞪眼道:“诗之优劣,立意才是最重要的评判标准,词藻华丽?怎的不去写文章!”公羊叔的好脾气是对于晚辈,可对同样是糟老头子且共事多年的庄鸣声就没有那么客气了,胀红了脸争辩道:“夏虫不可语冰!若是用词平淡,如何能凸显诗中立意?这二者本就是相辅相成,在老朽看来,西门匡的这首,就是立意用词皆完美无瑕的上乘之作!”俩老头儿从几十年前起就吵,往往吵的面红耳赤亦不罢休,反正谁也说服不了谁,若非顾念诚王还在一旁,怕是撸胳膊挽袖子厮打起来都有可能。眼瞅这二老算是杠上了,底下众人无不莞尔。诚王轻咳一声,道:“二位稍安勿躁,品诗而已,何必如此激动。”刘雍也跟着道:“鸣声,公羊,不可在王爷面前无礼。”他是儒家掌门杨文昭的六弟子,在儒家辈分地位极高,就算是庄鸣声和公羊叔一把年纪,辈分也在他之下。儒家极重上下尊卑,规矩礼法,六先生都不悦了,庄鸣声和公羊叔岂敢再继续争吵,愤愤对视一眼,旋即扭过头去,同时冷哼一声。两位老夫子算是消停了,可究竟谁的诗才是最好的,依旧没有个定论,诚王一时犯了难,但随即转念一想,陆沉还没作诗呢,现在就议论谁的边疆诗最好,是否还为时过早?诚王将目光投向正在嗑瓜子的陆沉,笑吟吟道:“陆沉,你不准备接着露一手吗?”陆沉本来是没有这个意思的,毕竟自己吃肉,怎么也得给别人留点汤喝,若是全都大包大揽,难免会惹人生恨,要知道,文人的嫉妒心,可是有口皆碑的……可既然诚王问了,若是推辞,未免有过谦虚伪之嫌,何况本来就是奔着出风头来的,被人嫉妒也是不可避免的事。“那在下就献丑了。”陆沉抱拳一笑,负手原地踱了几步,佯装冥想,然后忽然站定,开口吟道:“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陆沉吟诗,岂能不惊起满堂喝彩?“好!”“阁下委实如诗仙谪尘!”“前有咏梅诸首佳作,又有此首边疆诗,在下佩服的实在是五体投地!”众才子们终于有些绷不住了,一时满堂赞扬声不绝于耳。诚王满脸笑意,说道:“不愧是你啊陆沉,每每出口,必定惊天动地。”庄鸣声赞叹道:“阁下之才,老朽生平仅见,以往竟不识泰山,实在惭愧。”在众人的交口称赞中,却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出现:“老朽还是觉得,西门匡的诗独树一帜,这首顶多和他并驾齐驱而已。”说这话的正是公羊叔,此老还是对西门匡的那首边疆诗情有独钟。“确是如此,但在下吟诗,从来没有只吟一首的习惯,夫子听完再下定论,怕也不迟。”面对公羊叔有些不讲道理的偏爱西门匡,陆沉微微笑道。公羊叔闻言一楞。啥意思?听陆沉说完,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有一种预感。他这是又要竹筒倒豆子似的作诗了?不会吧!诚王心直口快,问道:“陆沉,你该不会还有佳作吧?”陆沉笑道:“王爷慧眼如炬。”说罢,纵声吟道:“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城头铁鼓声犹振,匣里金刀血未干。”……一连又吟六首!满堂瞠目结舌,怔怔说不出话来。诗仙!一定是诗仙谪尘!否则焉能作诗如饮水?公羊叔张大了嘴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陆沉冲他笑了一笑,道:“夫子且慢,还有最后一首。”还有?众人都快麻木了。最后一首,陆沉最是喜欢,吟诵时声音亦不禁随之高亢起来:“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吟到最后七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便如闷雷炸响,震耳欲聋!所有人皆是震撼不已,僵立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