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那数位射门弟子齐齐拱手,随即走向萧文然。其中一个面如黑炭、膀大腰圆的青年,对萧文然冷冷道:“萧公子,是你自己走,还是我等请你出去?”这青年萧文然认得,名叫赵黑风,听上去像是土匪强盗的名字,可确实是正儿八经的儒家弟子,而且是月桑学宫射之一门中武艺最了得的,射技神乎其神,年不过三十,便在宫中担任太子武师,掌东宫禁卫统领之职。这位往这一站,便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萧文然心生怯意,像是被人推了一把踉跄退后几步,堪堪站稳,望向尊位的奚仲,急切辩解道:“掌宫大人,在下……”可惜奚仲已然不想再听他辩解,抬起手一挥。赵黑风嘿然笑道:“萧公子,你可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非得逼我等动粗!”往手心吐了口唾沫,大手旋即跟蒲扇似的,狠狠抓在萧文然的肩膀上。他的五指就如铜钳一般,几欲将衣裳抓破,萧文然疼得哎呦叫出声来,汗水涔涔而下,身体不由自主的弯了下去。满殿之人冷眼旁观。那些和萧文然交好的,也只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不敢发一言。说白了,他这是咎由自取。舌儒学宴是何等之地,也是他能造次的?被驱逐出去,并不令人意外。而潜在的后果,恐怕更加严重。惹恼了月桑学宫,就等于惹恼了北齐朝廷。被儒家憎恶的人,还想在北齐朝堂有一席之地吗?他只怕终身要无缘官场了。除非离开北齐,远赴异国,寻找出路。但以舌儒学宴的知名度,无消多少时日,这位京都第一才子被驱逐出宴的消息,就会传遍大江南北,试问哪国还会重用于他?再说明白点,他的前途,随着被驱逐出宴的那一刻,就已然到此为止了。萧文然就是因为幡然醒悟到这一点,才急切的辩解,欲要得到掌宫奚仲的原谅,可已经晚了。奚仲已经饶恕过他一回,是他不知规矩,一而再的挑衅这位掌宫的底线。堂堂北齐京都第一才子,此刻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拿捏于手掌之中,丑态毕露,实在不足以令人惋惜,纯粹是他作茧自缚。赵黑风一看就是个干脆利落的人,将萧文然拿住,便将他拽出了大殿,跟提溜小鸡崽子似的。随后大殿陷入好一阵子的沉寂,刘雍作为儒家门人,同样是东道主,自然不会任由场面就这般冷淡下去,忽而看向那名家之人,笑道:“阁下方才所言,的确有理,突厥人此番大规模掠我齐国边疆,显然是蓄谋已久,事实上本国已然作出应对,早在战报传来的那一日,朝廷就已制定好周密详细的对敌计划,而后连夜命各洲守备军向东南要塞开拔挺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捷报传来了。”此言并非辩论,而是弥补萧文然的话,挽回齐国的颜面,那名家之人何尝不知,闻言点了点头,说道:“贵国既有妥善对策,只要不怀轻视心理,自然不会被那些突厥人抓到可乘之机。将蛮族驱逐,收复东南要塞诸城,必然只是时间问题,只不过……”说着话锋一转,皱眉道:“贵国虽不与列国毗邻,亦无领土接壤,但周边皆是蛮族环伺,有被蛮族觊觎之忧,眼下的突厥来犯只是一个缩影罢了。”“众所周知,那些蛮族,虽弱小,但却坚强,很难将他们彻底消灭干净,今年灭杀一茬,用不了几年,就会又长出一茬,如此周而复始,让人不堪其扰,须得时刻留意,抵御来犯。”那名家之人环顾满殿,问道:“在下敢问诸位,如何才能彻底解决蛮族之扰?”一法家门人欣然道:“这个问题提的好,吾神州正统,以往饱受蛮族之苦,虽现在分崩离析,诸国鼎立,但若往后迎来大一统时代,蛮族则是唯一之敌,那些同我等流淌着不同血液的蛮人,才是我等该共同面对的心腹大患!”殿上其他人亦是觉得这个问题颇是有趣,纷纷点头,但一时倒也没有人率先发言。正如那名家之人所说,蛮族就像是野草般,割了一茬,又长一茬,想要将他们彻底消灭,谈何容易。满殿陷入低声的讨论中,陆沉觑向一旁的沈烨,见这位栾玉兄也在沉思,笑问道:“栾玉可有高见?”沈烨目光看来,笑道:“倒也称不上什么高见。”称不上什么高见,那就是有见地了。陆沉道:“愿闻其详。”只见沈烨缓缓起身,朝四下一拱手,说道:“蛮族人大都生活在偏僻寒苦之地,如沙漠丘陵、草原沼地,这些地方艰苦恶劣,不宜耕种,有的甚至不适合游牧,这才致使他们无时无刻不觊觎我神州宝地。”“以往无论历朝利代,对那些蛮族皆有过征讨,甚至举国之力,欲将蛮族彻底灭亡的也不是没有,可是呢?那些蛮族于今时今日,仍然还存在着,而且趁我神州内乱,竟似有愈发壮大的迹象。”“蛮族之所以很难被灭亡,固然是因为他们骁勇善战,残忍狡猾,但归根结底,无外乎是因为十个字:‘无城池之累,以马上为家’。”这十个字的总结很到位,众人皆是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沈烨接着说道:“蛮族人就是靠着这十个字,方才始终屹立不倒,难以被消灭。每当我们的大军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时,他们就会迁徙王庭,以马上为家,在荒漠草原中四处躲藏,等着我们的大军退却,他们就会再次出来兴风作浪。”“所以,依在下看来,欲去蛮族之忧的最好方法,就是放弃武力,让他们自行消亡。”他话一说完,满殿顿时陷入一片**。在许多人看来,他前面的话算是颇有见地,可到了最后的结论,实在是犹如稚子之言。有人起身驳道:“无数次的征讨,蛮族都没有被消灭,指望他们自行消亡,阁下难道是在说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