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尘本来打算偃息旗鼓了,闻言不由再度暴怒,喝道:“你也配做我妹妹的夫君!真是无耻!”柳稼轩急道:“你给我闭嘴!如果再敢胡言乱语,就给我滚出去!”柳青尘红了脸,脖子抻的老长,似乎想要争辩,但到底是忌惮父亲的威严,不敢再说些什么。柳稼轩深吸口气,转而看向陆沉,严肃一点点消失,变得和颜悦色起来,说道:“陆沉啊,你这次登门,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莫要觉得难以启齿,只要柳某力所能及,定当倾囊相助。”他绝口不提陆沉与柳月莹的事,似乎连陆沉是他女婿这档子事都给忘了。可他当真能忘吗?就算忘了,张氏、柳青尘方才也都提醒了。陆沉不由有些佩服起柳稼轩来,不愧是文化人,真是沉得住气,明明心底恐怕恨不得让自己立刻与他女儿断了关系,可直到此刻,却依旧表现的云淡风轻,不急不躁。这是在等自己率先开口呢。阴险莫过于满腹经纶饱读诗书者,有事自己不说,非得诱导对方开口。陆沉岂能遂了他的意?比耐心,陆沉自衬还没怕过谁。“既然伯父问起,那陆沉也就不做扭捏之态了,眼下还真遇到了一些困难。”陆沉叹口气道。柳稼轩眉头微皱,不过刹那间便又舒展开来,问道:“有何困难,不妨直说。”陆沉又是深叹一声,道:“小侄丢了爵位,从京都漂泊至今,已快半年有余。这半年来小侄尝尽世间冷暖,囊中羞涩,常常食不果腹,甚至沦落到与乞丐争食,说起来委实一言难尽。如今冒然登门,也只是想伯父能拉小侄一把。如果不是到了实在活不下去的地步,小侄是决计不会来叨扰伯父您的。”柳稼轩沉默了许久,似乎是在思量陆沉话语的真实性。柳青尘忽然低声嘀咕道:“果然是上门来打秋风的。”柳稼轩瞪了自己这不安分的儿子一眼,随即吩咐一旁下人道:“到账房那里取一千两银子来。”没过多久,一千两取来了,是张银票,崭新的很。“这一千两,是柳某的一番心意,你收下吧。”柳稼轩也是大方,事实上柳家虽是书香门第,但产业却是雄厚,一千两银子,对于小门小户或许是天文数字,但对柳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陆沉接过银票,不由心底一笑。他只是在陪柳稼轩做戏而已,看看究竟是谁先沉不住气,这一千两银票,他压根就不放在眼中。见他丝毫没有犹豫的接过银票,柳稼轩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却依旧按兵不动,试探问道:“除了这件事,贤侄啊,你还有别的事要说吗?”论厚颜无耻之辈,陆沉最佩服的就是陆家那几房,但如今见到柳稼轩,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同这位相比,陆家那几房的段位着实不知低到哪里去了。“还有何事?”陆沉故作茫然。柳稼轩随口道:“你和月莹……”话说一半,点到即止。陆沉佯装恍然大悟,说道:“月莹啊,唉,小侄自知如今已然配不上月莹,就让她留在柳家吧,跟着我也是吃苦。”柳稼轩眉头一皱,没说话。陆沉心下冷冷一笑,这老东西,真是属王八的,真他娘的能忍,这都不进入正题。懒得再和柳稼轩虚以委蛇,陆沉自衬必须得强迫他进入正题了,当即一拱手道:“伯父,感谢您的慷慨,陆沉就不叨扰了。”说罢扭头就要走。柳稼轩依旧皱着眉头,但却没有开口阻拦。其实陆沉要走,反而衬了柳稼轩的心意。柳稼轩是绝对不愿意再让女儿跟着陆沉的,可在这个时候提出与陆沉和离,抑或是惹怒陆沉得到一纸休书,对于柳家的声誉必定会产生无法弥补的影响。所以最好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挺着,随便给点银子,将陆沉打发走,陆沉最好再也别上门来。只要陆沉不声张出去,柳家的声誉就不会受损,柳月莹虽仍是陆沉的名义妻子,但也不会跟着陆沉吃苦受罪,仍然还是柳家的大小姐。柳稼轩打的一手如意算盘,可陆沉岂能就这么不清不楚的离开?没走出两步,陆沉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对柳稼轩笑道:“对了,忘记告诉柳伯父您一件事,我陆家尊长,非要我将令嫒带回陆家,小侄虽然自知如今之处境,给不了令嫒幸福,但尊长之命不可违,若翌日再来登门造访,也是长辈逼迫使然,还望柳伯父莫要见怪。”柳稼轩面色一变,终于忍无可忍,猛的拿起茶盏,掷在地面摔得粉碎,怒道:“陆沉,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陆沉预料到自己这番话,定然会让柳稼轩忍不住开门见山,但着实没想到他的反应竟如此激动,可见对自己的愤怒,恐怕早就已酝酿于心了。如果柳稼轩坦率一点,陆沉压根就不会同他计较,可这位既想当**,又想立牌坊,实在惹人厌恶。本就是柳家理亏在先,如今竟还好意思质问自己到底想做什么,陆沉也懒得再装下去了,面色顿时一冷,将那张一千两的银票,当着柳稼轩的面,撕得粉碎!柳稼轩一楞道:“你……”陆沉淡然道:“以为给点银子,就能将小侄打发了?柳伯父,您未免也太小觑我了。”柳青尘忍无可忍,咬牙道:“陆沉,你莫要忘了,你已非侯,如今只不过是一介无权无势的庶民,难道还妄想从我柳家将月莹带走不成!”陆沉蔑然道:“弃夫之女,我带她做甚。”柳青尘面色霎时变得铁青,暴跳如雷道:“你敢侮辱月莹!”想要动手,可到底是一介书生,下一刻便被孙不三冰冷的眼神给瞪了回去。柳稼轩算是看明白了,陆沉这是来者不善。殊不知他若是干脆点,陆沉也懒得拿捏他。闹成这种局面,纯粹是他一副**嘴脸,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