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牢官员显然对仇厉异常忌惮,担心的看了牢中一眼,说道:“大人务必小心。”虽然不知这仇厉何许人也,但其身为阶下之囚,却让负责看押的天牢官员都貌似对其颇为畏惧,可见是个狠角色。按照常理,像这样的狠角色往往都很桀骜不驯,目中无人,就像是烈马般难以驯服。如何能令这样的狠角色,心甘情愿的帮助自己做事,也是一个不小的难题。所以陆沉打算先了解一下仇厉,万一这家伙性情孤僻桀骜,连皇帝的命令都不屑一顾,不肯帮自己的忙呢?陆沉自衬看人颇准,第一眼便觉得仇厉恐怕就是这种桀骜之人。那被散发遮掩的坚毅脸庞,虽然面色憔悴焦黄,但貌似却含有面对蝼蚁般的冷笑,仿佛即使已是阶下之囚,其仍然藐视众生,哪怕眼前站着的是前来释放他的朝廷官员,他亦不放在眼中!陆沉并没有被仇厉充满藐视不屑的冷笑而激怒,反而微微一笑,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本官即将就任督监院副院长,陛下觉得你能力还算不错,故而决定网开一面,将你释放出来协助本官。”仇厉嘴角溢出的冷笑一点点消失,作为囚犯本该黯淡无光的眸子依旧炯炯有神,在听完陆沉的话后,甚至突然锐利的如剑芒一般!鹰视狼顾,或许就是如此。若是换做常人,恐怕很难与仇厉对视半刻,就得吓得扭过头去。可陆沉终究非常人,能够仅凭借眼神便唬住他的,还没生出来呢。仇厉锐利的注视陆沉良久,终于开口,声音沙哑道:“督监院的院长不是杜鹤翁么,陛下扶他上位就是想督监院能够从此安分一些,而我等这些不安分的则全都被下了大狱,为何如今又改变主意让仇某重回督监院,难道是……”陆沉截住他的话头道:“这些不是你该考虑的,即将重见天日,且被委以重任,你该高兴才是。”仇厉冷笑道:“我等为大齐披肝沥胆,尽心竭力,结果被莫须有的罪名剥夺权利与自由,如今也不知朝廷又吹得哪门子风,竟要将仇某这个他们口中的‘血屠阎王’释放,你说仇某是该忐忑,还是高兴?”陆沉淡然道:“听你的意思,竟似对朝廷颇有微词。”仇厉冷哼一声,不置可否。陆沉道:“看你曾经也是个不小的人物,应该明白,身在朝局,就如同行于大海之上,不管表面有多风平浪静,一帆风顺,但底下却极有可能暗流涌动,突然掀起惊涛骇浪,而这等事本该早有预料,应谨慎提防,倘若被风浪拍的支离破碎,只能说尔等驾驶巨船之人无能,也配怨天尤人!”仇厉一瞬间神色变得激动起来,低吼道:“你说什么!”响鼓需用重锤,好菜就得下猛料,陆沉使的正是激将法,若想要这头烈马心甘情愿的俯首听命,晓之以情和颜悦色是行不通的。“陛下命我到督监院,是意欲重整大齐在列国的谍报网,你应该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陆沉缓缓说道:“破碎的大船,若想扬帆起航,非得有人来修复不可,但只本官一人,独木难支,须有助手帮衬,而陛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可你却还在这里怨天尤人,仇厉,你太让本官失望了。”仇厉冷冷道:“这位大人,你可莫要被蒙蔽了,难道仇某被囚十数年,外面竟是变了天不成?儒家怎会容许督监院这艘巨船再度出现在海面上,还有百官,只怕要寝食难安!”陆沉漠然道:“这些就不劳你操心了,陛下放你出来,不是让你当院长的,督监院的未来,皆有本官担待,你该考虑的,是如何辅佐好本官,让督监院这艘巨舰重新扬帆起航,任谁都无法撼动!”仇厉笑了,笑的有些轻蔑,说道:“看来大人是胸有成竹了。”“督监院的崛起,现在看来乃是大势,谁都无法阻挡,就如同当年突然船倾于海一般。”陆沉认真的看着仇厉,眼中隐约有震撼人心的光芒迸射,说道:“作为曾经督监院的人,亲眼目睹督监院的没落,你难道不想亲眼看着督监院再度恢复往日的荣光?就甘心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中苟延残喘度过余生?”仇厉瞳孔猛然收缩,眉头随之一皱,默然良久,淡淡一笑道:“帮大人做事,仇某有何好处。”“果然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过幸好你有所求,倘若别无所求,本官还不敢用呢。”陆沉说罢,沉吟稍许,神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道:“本官只能说,只要你能力完全当得起本官对你的期望,你从前有何等风光,以后依旧如是!”仇厉又笑了,不过这回却已非轻蔑,而是仿若押下赌注后的兴奋。他缓缓起身,五尺来高,身躯亦是干瘦单薄,但隐隐竟给人一种压迫感!“卑职愿追随大人!”他躬身拱手,束缚手脚的锁链随之哗啦啦作响。陆沉点头,转头对那天牢官员笑道:“放人吧。”天牢官员应诺,命人将牢门打开,可仇厉身上的锁链,却是无人胆敢上前去解。那些狱差紧张的看着仇厉,皆是畏惧不前,就仿佛仇厉乃是恶魔一般!“我来吧。”陆沉走进牢房中,将握在狱差手中的钥匙夺过,先是将仇厉的手铐打开,当蹲下身子打开仇厉脚铐的时候,仇厉不由低头看向他。“屈身给我这等囚犯解铐,大人不觉得有失身份?”仇厉诧异道。将脚铐打开后,陆沉将钥匙丢回给狱差,随即起身笑道:“往后还得仰仗你助我在督监院行事,区区屈身解铐这等等闲小事,有何觉得有失身份的,只要你能力够强,本官给你端茶奉水又有何妨。”仇厉动容了,拱手道:“大人求贤若渴,仇某定不负大人期望。”说着嘴角溢出一丝森然冷笑,似是特意说给别人听,又似喃喃自语道:“仇某这个阎王重见天日,怕是又该有许多人睡不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