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这位小公爷一句敬佩的话着实不易,不过后面威胁的话却是刺耳,若是换做以往,陆沉必定反唇相讥,可现下也许是因为身份地位有所改变,心性也有了变化,懒得和叶朢昇多费唇舌,自顾负手离去。走出国公府,望了望黑漆漆的夜空,陆沉蔑然一笑,紧了紧大氅,骑上照夜玉狮子,往府邸返回。晚风格外的凛冽,一般这个时候,京都人都会很少出行,更别说骑马了,只怕得冻个半死。不过幸好陆沉身具《楞严经》内功,这段时间虽未抽空修炼,但早在东境土城的牢狱中,他便已达到“随心所欲、真气自行”的地步,真气便犹如滚烫的热流,在四肢百骸缓缓流淌,将寒意驱逐,使得身体热烘烘的。孤独的在大街上骑马前行,虽然无惧寒意,但寒风如利剑般扎进厚实的衣服中,仍然能感觉到来自于皮肤表面的刺痛。即便这种刺痛的感觉其实并不如何让人难以忍受,可陆沉还是不禁摇了摇头,身着布衣,确实难以御寒,想要抵抗严寒奇冷,还得是绫罗绸缎啊。在酷寒的冬夜中,陆沉一人一马,缓缓独行,直到拐进一条小巷,出去后就是正街,再走个一刻半刻,就能到家了。这条小巷煞是幽深狭长,且两侧皆是高墙,将住户家中的光芒隔绝,唯有借着淡淡的月华,才能勉强看清前面的路。不知怎的,自进巷子中,陆沉便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让他背脊发凉,几近毛骨悚然!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当初在行军路上,路经白骨岭,被突厥蛮子在夜中袭营,他便有过这种感觉。可京畿重地,难道还会有何突发危险不成?陆沉皱眉,越来越觉心悸不安,本能的谨慎戒备,虽一直目视前路,但余光却无时无刻不在注意两旁,唯恐在看不清的黑暗处,会突然窜出来几个劫道大汉。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乾雍城乃天下首善之地,即便不乏地痞流氓,但半夜劫道的却是素来罕见。不过小心无大错,多少英雄好汉,死于冷箭之下?前车之鉴,后车之师。正这般想着,只听不知在何处,突然响起“嗡”的一声。果真有强人!陆沉顿时面色大变,他修炼高深内功,耳力极聪,听声辨位,下意识的向后一挥手,竟是攥住了一支箭矢!好险!他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却也知道此刻不是愣神的时候,当即跃身下马,躲在石墙后。只见下一刻,又有箭矢袭来,照夜玉狮子立时就被射成了刺猬!出手就要性命,哪里会是劫道的强人,分明就是想要杀了自己!他们是谁?或者是谁派来的?陆沉在顷刻间无数念头掠过,最终怀疑到突厥人的身上。想要杀自己的,可能也就是那些突厥人了。自己抓了他们的可汗图扎格,并以此为要挟,逼迫他们签订了丧权辱族的条约,他们岂能不对自己恨之入骨?不对!对突厥人的怀疑刚刚浮起,陆沉随即猛然警醒。乾雍城戒备森严,突厥蛮子面貌明显同齐人两异,岂能如此容易便混进来?况且眼下正是紧张时刻,凡是突厥人入城,必得在鸿胪寺报备,并受京兆衙门监视,那些堂而皇之进来的,又岂敢在京兆衙门的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刺杀自己这个朝中大臣?如果事发败露,他们应该明白,对于突厥而言,不啻于灭顶之灾。要知道,北齐驻扎在赫连山的大军,可是直到现在还没撤呢,随时对突厥虎视眈眈,有入荒之可能!貌似不会是突厥人,可那又会是谁呢?是谁敢在京畿这种地方明目张胆的杀人!陆沉在极短的时间内,想到无数种可能,最终脑海中忽然定格在钱谨那张惹人厌恶的脸上。他顿时一凛。就在此时,只听黑暗中传出声音道:“点子扎手,一齐招呼。”黑话说得倒是顺嘴,陆沉冷冷一笑,松开手中的箭矢,只见这箭矢明显是官家制造,这伙人岂会是寻常黑道?脚步声往这边迅疾而来,陆沉粗略估计了下,怕是得有不下十人!这条巷子只有一个出口,退路和出口都有脚步声传来,想要不战而逃,无异于痴人说梦。当然,也可以翻墙躲到住户家中,但此举不啻于祸水东引,连累无辜百姓。陆沉思量片刻,打定主意。干!说时迟,那时快,已有人冲到近前。陆沉深吸口气,猛的掠出石墙,出其不意之下,轻易便将那人的头颅按住。那人眼睛骇然瞪圆。面对敌人,陆沉从不会心慈手软,因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他摧动真气一震。那人如遭雷击,身躯随即瘫软在地,口吐一摊白沫,活不成了。杀手们见状,无不骇然,未曾想陆沉竟是内家高手!“一起上!”杀手们怒声大吼,皆身着黑衣,持刀冲来。陆沉心神凝重,表面却是不屑一顾,哈哈笑道:“飞蛾扑火!”捡起被杀那人的刀,直冲了上去。他虽然内功深厚,武功却是稀松平常,但在战场上磨砺出的本能,足以让他能下意识的规避突然而来的伤害。一轮冲杀,他浑身是血。不过都是那些杀手的,而不是他的。那些杀手倒了三个!虽然早就料到陆沉不好对付,但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厉害,尚存的那几个杀手面面相觑。“扯呼!”杀手们也是果断,见识到陆沉的厉害,知道今夜想要取其性命,恐怕难如登天,竟是扭头就跑,眨眼的功夫,便没了踪影。还以为是何等强横杀手,没想到竟是不过一群虾兵蟹将。陆沉笑了笑,但笑容却并没有持续多久,便逐渐变作阴沉。有能耐动用十多个杀手来取自己性命,而且这些杀手竟然用的还是官制弓箭,隐藏在他们背后的那个人,好像已经昭然若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