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岫泽沉吟道:“所以院长认为,衡王此番进京,是为支持儒家、并为儒家出谋划策的?”陆沉道:“若想登临那至尊九五之位,这是他唯一的机会,我相信衡王不会白白错失放过的,他一定会坚定的站在儒家那一边,否则儒家被打压驱逐之日,就是他衡王李道微败落之时。”“大人深谋远虑,卑职不及也。”顾岫泽默然稍许,忽的慎重道:“衡王其人,卑职也略有所知,固然贪图享乐,但却手段老辣,他这等人选择站在儒家的阵营,对于陛下澄清朝堂,无异于是莫大阻力。”陆沉轻蔑道:“不过是绝处求生罢了,再深的城府,终究碍于实力,他虽乃藩王,但无论是势力,还是影响,都远远不及儒家,陛下真正的对手,仍旧是内阁那几位老臣,衡王只不过是小角色罢了。衡王怕也自知这一点,这才着急进京,儒家一旦垮台,他就再无翻身的余地。”王爷竟然都是小角色,院长还真是语出惊人啊,顾岫泽微有错愕,随即问道:“是否需要派人监视衡王?”陆沉点头道:“虽然现在还没有到督监院彻底展露锋芒的时候,但所有站在陛下对立面的,无论是官员,甚至是王爷,我们都要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这才是督监院的职责所在,充当皇帝耳目,绝不可让陛下认为,我督监院尸位素餐,得权而不做事。”顾岫泽顾虑道:“院长的意思是,内阁那几位,也要监视?”陆沉哼道:“当然,督监院不对他们下手,已经是渎职之举了,如果连监视都不监视的话,传到陛下的耳朵里,陛下会做何想?你要明白,督监院受重用,是因为什么。”“卑职这就去安排。”顾岫泽忙道。“不急。”陆沉一摆手,问道:“朝中现在局势如何?”顾岫泽刚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说道:“内阁与方大人的争斗愈发如火如荼,而陛下明显是向着方大人那一边的,已有颇多儒家官员被贬黜,不过儒家毕竟树大根深,仍未有伤筋动骨的迹象。”陆沉笑道:“儒家在大齐朝堂经营甚久,又岂是那么容易收拾的,唯有一点点的蚕食,消除其无处不在的影响力,才能达到打压儒家的目的。不可否认,方无行确实有些本事,纵使背后有陛下撑腰,但能和儒家斗到现在还未垮台,也是其自身能力使然。但,毕竟是孤掌难鸣啊,在朝堂根深蒂固的儒家,若是就这么让他一个人收拾的服服帖帖,乃至连根拔起,岂非笑话。”顾岫泽道:“院长说的甚是,陛下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在削弱儒家实力的同时,亦扶植上来不少别家官员,职位最高的,已经位居大理寺卿。”陆沉点点头道:“早该如此,朝堂上就得百家争鸣,若是只有一种声音,只会造成一家独大的局面,同时再懒得积极进取。按部就班,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如此大齐想要进步,国力若想强盛,当煞是缓慢。”顾岫泽默然片刻,说道:“其实儒家执政,倒也不是没有可圈可点之处,至少国家平稳运行,百姓亦安居乐业,大齐国力,这些年来也有明显的增长。”他虽不忿儒家专政,但那是为大齐所有寒门士子鸣不平,没有一点私心,对儒家的执政能力,还是颇为认可的。而陆沉言外之意,却似对儒家的功绩视而不见,只知其弊端,顾岫泽自衬作为下属,理应提醒上官,要全方面的看待问题,莫要因现下互为敌对,便给与全盘否定。他公私分明,陆沉与儒家亦无仇怨,当然也没有刻意贬低的意思,闻言摇头说道:“大齐这些年来秉承休养生息之国策,很少做劳民伤财之举,不可否认,这有儒家的功劳,但如果朝堂上不是儒家一家独大,大齐的发展只会更加神速,如今的大齐只会更强!”“倘若是盛世,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无可厚非,因为这世间恐怕没有哪一流派,要比儒家更擅长治理国家了,可你别忘了,现在还处于乱世,天下分崩离析,诸国并立,皆有一统之雄心壮志,进展缓慢,只会挨打!”“大齐若仍然遵循儒治,顶多也就是偏安一隅,想要问鼎神器,唯有朝堂思想绚烂,百花齐放,绝不能容许一家独大。”“你要明白,只有利益,才是驱使国家前进的动力。大齐的官场,就像是一张饼,而这张饼,有八九分,都已被儒家吞进了肚子里,他们吃得大腹便便,哪里还愿意再去积极的做事?”“而只要逼他们将肚子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重新划分利益,有能者得之,你再看看,到时大齐的朝堂,将会是何等光景?”“到时,将有无数想要加官进爵的官员,不遗余力的去展现他的才华,为大齐的强盛,纵使粉身碎骨亦无怨无悔,大齐的齿轮将会迅速旋转,国力将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速发展,远远要比儒家治理之下的大齐,要更快,更强!”听完陆沉这一通话,顾岫泽默然许久,最终对陆沉拱手说道:“院长一席话,卑职委实如醍醐灌顶,受益匪浅。”陆沉笑道:“你要记住,唯有利益,才是笼络人心的工具、使国家强盛的动力,当整个国家利益划分不均的时候,人心必定涣散,整个社会都会失去前进的动力。天下人没有任何分别,都是为了功名利禄而忙碌的活着,只要你能给他足够的利益,他就算为你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试问有那么多的人呕心沥血前赴后继,国家岂能不强盛?”顾岫泽被彻底说服了,忽而一笑道:“如此说来,咱们与儒家作对,也是为大齐的强盛,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那是当然。”陆沉看着顾岫泽,说道:“你当初痛斥儒家专政,不也正是因为想要改变现状,使人才能够得到任用,国家变得强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