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道:“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那妖女没有彻底疯癫,不然……”后果想都不敢想。三人随即拽着圣牛也跟了上去。夜色如墨。风声凄厉。好似谁在呜咽哭嚎。若是有人平时独自在这夜间行走,必定遍体生寒,毛骨悚然。不过今夜不同,苗寨中所有追随塔干的苗人皆倾巢而出,跟随在花青虞的身后,只为要回塔干的遗体。花青虞抱着塔干的尸身,好像是漫无目的的在往前走。她走得很慢,每走几步,便对已经不可能再回应她的塔干低语,至于说了些什么,有耳尖的,依稀能够听到只言片语,她似乎是在说同塔干小时候的事情。苗人们不敢靠得太近,这位虞箐小阿妹貌似疯癫了,这些年来在外也不知道都经历了什么,竟练得一身厉害武功,轻描淡写间,竟能将人的脖子拧断,随便挥出一掌,连在黑苗诸寨中身体数一数二强壮的阿涂都扛不住被打飞出去口吐鲜血……唯恐再度将她激怒,惹得她大开杀戒,苗人们只敢在后远远的跟着。她抱着塔干就这么一直漫无目的的走着,直到路过一个寨落。寨落中火光通明,她突然停下脚步,向里面看了一眼。她认得这里,这是莫桑的寨落。莫桑造反,瓦多寨的人能不追随?拥戴塔干阿兄的族人不能杀,可追随莫桑的叛徒,必须死!她呵呵一笑,这是意欲嗜血的笑。将塔干的尸身倚靠在寨落大门口的那根木柱上,正好面对瓦多寨中,她温柔的看着塔干,轻声道:“阿兄,你好好看着,阿妹这就去给你报仇。”她起身,走进瓦多寨。寨子里的苗人都是刚从扎荼寨逃回来的,正凑在一起商量今后该如何是好,没想到她这么快便打上门来,纷纷抄起兵器迎了上去。“虞箐,你一人便想横扫我瓦多寨吗!”有人厉声质问。可花青虞却没有多余的回答。她身形一闪,犹如狼入羊窝,手掌翻飞,便是鲜血狂飙,惨叫迭起。骁勇的苗人在她手下,竟是不堪一击,没有一合之敌。她走到哪里,便杀到哪里,就算是那些老弱妇孺,也丝毫没有让她生出半点慈悲心肠,毫不犹豫将其一掌击毙!诺大的瓦多寨,很快便血流成河,尸身遍地。她犹如自地狱归来的厉鬼,残忍的吞噬着每一个能够看到的活人。那些苗人害怕到了极点,终于开始溃散,然后拼了老命的逃跑。没过多久,整个瓦多寨,便再也看不到一个还能喘气的。她屹立在黑夜中,浑身染血,茫然四顾。“都杀干净了吗?”她的疑问,让远远在后面观望的苗人毛骨悚然。一人之力,几乎将整个寨落屠戮殆尽!这到底是虞箐小阿妹,还是牛神震怒,派下来毁灭黑苗的恶魔?那些苗人更不敢上前,心知若想从花青虞的手底下拿回塔干的尸首,只怕难如登天。“应该是干净了。”她窃喜的一笑,然后走回到塔干的尸身前,再次将其抱了起来,邀功请赏似的道:“阿兄,你都看清楚了么,这些胆敢反抗你的,阿妹都已经帮你清理干净了,从此你在黑苗就是唯一的王,没有谁会再威胁到你的首领地位。你别急,阿妹还会继续为你谋划,直到让你成为诏国的复国之皇,甚至君临天下!”她述说着为塔干的筹谋,可塔干却是已经听不到了,但神色依旧是临死前的那般温柔、欣慰。她只以为这是阿兄对她的认同,不由更加欣喜,可没过多久,便蓦然反应过来——阿兄为何不说话?“阿兄?”她轻轻的呼唤着。可怀里的阿兄仍旧是那般表情,犹如雕塑般,不发一言一语。她不可抑制的慌张起来,急道:“阿兄,你说话呀!”远处的苗人看着她这怪异的举动,无不是一凛。虞箐……真的疯了!她确实疯了。从塔干死在她怀里的那一刻,她便已濒临崩溃边缘。当回想与塔干的种种,想到今后再无阿兄,在她忍不住指天怒骂的那一刹那,她便永久的沉沦于黑暗当中。她不想醒来,宁愿在黑暗中自欺欺人,也不愿醒来,独自忍受无尽的孤寂与寒冷。“阿兄,你是睡着了吗?”她欺骗着自己,直到将自己说服。“一定是了。”她落寞的说道。“唉,阿兄不理我,阿妹好伤心。”她抱起塔干,又说着让人听不懂的疯话,继续向前走。谁也猜测不到她到底要抱着塔干的尸首去哪里,只能在后远远的尾随。有人低声嘀咕道:“虞箐……她到底是怎么了?”随后有人叹道:“虞箐从小便与塔干最是要好,塔干身死,她或许是因为一时无法接受,这才……”“造孽啊……”苗人们的心情无不是压抑之极,今夜的变故,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莫桑突然造反,为了首领之位,甚至不惜对族人大开杀戒。塔干因此而死,这位突然现身归来的虞箐小阿妹,竟也疯了……陆沉三人离得更远,以防被苗人们发现。但花青虞的所作所为,亦都尽收眼底。眼看着她将诺大一个寨落屠杀殆尽,饶是仇厉亦不禁倒吸一口寒气,沉声说道:“早就听院长说这妖女心肠狠毒,武功奇高,如今一看,果然不假。”“她怕不是疯了,如此一来,恐怕再也无法令她投鼠忌器。”杨浊顾虑的是花青虞若疯癫,只怕解药再难以从圣牛的体内取出。陆沉没想到事情竟会走到这一步,以花青虞的铁石心肠,有朝一日竟然也会因他人之死而发癫发狂!“这女人若真疯癫,也是咎由自取,报应使然,只是……唉,静观其变吧。”三人跟在大老远后,那头圣牛被杨浊牵在手里,出奇的不吵不闹,温顺憨厚。黑苗今夜发生如此变故,也不知这世上到底是否真的有牛神存在,若这圣牛真为牛神化身,亲眼目睹这一切,此刻又是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