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微感惊讶,当真是没想到,沈烨温文尔雅,竟然会是门阀子弟!门阀嫡系子弟,不应该都是好勇斗狠的武夫么?怎的还读上圣贤书了?而且还读成了东晋第一才子!沈阀……那可是仅次于陈阀、夏侯阀的东晋第三大门阀势力啊。没想到沈烨老兄竟会有这般来头。陆沉沉吟半晌,摇了摇头,晃去万千思绪,随后拍了拍那晋人的肩,说道:“多谢。”转身离去。回到使馆,他唤来杨浊,说道:“随我出去一趟。”杨浊一介武夫,没有参加文会的资格,正觉百无聊赖,闻言顿时一喜。带着杨浊出了大行令署,陆沉逢人打探道:“请问沈阀所在的府邸怎么走?”那人被问的一楞,随即恍然说道:“你说的是沈国舅府吧?”沈阀在诸多世家门阀中,与皇室的关系算是最为融洽的,世代联姻,如今的晋国皇后,便是沈阀之主沈昶的嫡亲胞妹。陆沉早就对东晋排名前列的世家门阀做过了解,故而也不觉讶异,旋即点头。那人谨慎的打量陆沉一眼,见他衣着光鲜,气质非凡,显然非富即贵。陆沉诧异道:“为何如此看着我?”那人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道:“沈府刚死了人,这位贵人莫非是吊唁去的?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挑在此刻去为好。”“死了人?”陆沉更讶异了,问道:“死了什么人?”那人神秘兮兮道:“据说是沈国舅的亲生儿子。”陆沉一震,连忙问道:“可是晋国第一才子沈烨?”那人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陆沉沉默稍许,又问道:“你劝我此刻莫要去,这又是为何?”那人面露忐忑之色,但见陆沉和颜悦色,犹豫了一会儿,便低声道:“听说沈国舅之子是被害死的,被发现时,半具尸体都已然化成脓血了!沈国舅正在发了疯的寻找凶手,府兵倾巢而出,恨不得刮地三尺!贵人您这个时候过去,只怕会自找麻烦。”陆沉不解道:“纵使沈国舅痛失爱子,又与我有何相干,我去府上吊唁,又怎能惹上麻烦。”那人急道:“您不知道,沈国舅死了儿子,据说已经快要发疯了,今儿一早,便有许多人闻讯上府吊唁,谁料沈国舅竟将他们当成做贼心虚来府探查的凶手,全都给关了起来,您这个时候去,您说,是不是自找麻烦?”这人倒是个热心肠,陆沉冲一旁的杨浊使了个眼色。杨浊心领神会,从钱袋子里掏出一枚银锭,交到那人手中。那人接过银锭,短暂错愕,当反应过来后,连忙推辞道:“这可使不得!”陆沉笑道:“你不必担心我会惹上麻烦,只消告诉我沈府在何处。”“沈国舅府距此不远,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过了豫衡府,再走个三四百步,便是沈国舅的府邸了。”那人说完,便又要将银子还给杨浊,“随口的事,怎敢收受银两,贵人还是拿回去……”话没说完,却发现两位贵人已然向前而去。也不知沈昶死的那个儿子,会不会就是沈烨,陆沉内心有些沉重,虽然他与沈烨的交情并不算如何深厚,可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对沈烨这个朋友还是颇为看重的。按着那人指的路线,陆沉与杨浊一路来到沈国舅府。眼下这座沈国舅府,门前已然挂上了白绫,里面哭声一片,门口被重兵把手,一个身着锦衣的中年人正在大发雷霆,呵斥道:“都是饭桶!到了现在还不能找到凶手,我真是白养你们了!”气极竟似眼前一晕,向后踉跄几步,被身后的家眷扶住。“老爷,您千万要保重身体,檀儿已经去了,若你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让妾身怎么活啊。”那约莫四五十岁的女眷扶着中年人,说起伤心事,不由泪流满面,低声抽泣起来。中年人勉强站稳,一手捂住胸口,咬牙道:“豫衡府的人来了没有?”一位身着官袍的官员闻声急忙走上去,点头哈腰道:“下官在。”中年人冷冷道:“我的儿子,在自家府邸,被下剧毒,肠穿肚烂,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将凶手缉拿归案是你豫衡府的职责所在,我限你三日内破案,若是三日内交不出凶手来,休怪我将整个豫衡府都掀个天翻地覆,让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给我的檀儿陪葬!”这中年人便是沈阀之主、国舅爷沈昶,他有蔑视豫衡府的资本,自然也有将眼下这番话变成现实的能力。那豫衡府官员吓得面色一变,战战兢兢道:“下官定努力破案,揪出毒害国舅爷爱子的幕后元凶……”“滚!”沈昶大声咆哮。沈府的,豫衡府的,刹那间全都散了个干净。陆沉无须确认,便已笃定沈昶的身份,当即带着杨浊缓缓走了上去。沈昶痛失爱子,几要丧失理智,加上他素来霸道蛮横的门阀作风,这时候谁凑上来,恐怕都免不了被他发泄怒火。不过陆沉并不怕,他眼下只想搞清楚,死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沈烨。见有陌生面孔前来,沈昶眉头一皱。陆沉走上前去,拱手道:“齐国主使陆沉,见过国舅爷。”“齐国主使?”沈昶眉头皱得更深了,“你来我沈府作甚?”陆沉说道:“我有一好友,乃沈家嫡系子弟,方才偶然听说国舅爷爱子被害,故唯恐便是我那位至交好友,特前来一探究竟。”对于陆沉这位齐国主使,沈昶终究是压抑下怒气,没有爆发出来,但语气依旧不善道:“本国舅有三个儿子,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陆沉说道:“沈烨。”沈昶脸色变得稍微柔和下来,说道:“你说的是烨儿啊,被毒害的不是他,而是我的檀儿……”说着虎目一红,堂堂沈阀之主,竟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其夫人伤心欲绝道:“如果不是檀儿喝下那杯送给烨儿的茶,死得怕就是烨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