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墨家总院熟睡一晚,翌日清晨,陆沉便即与墨家、公输家一同启程,回返孟良丘。几十年来,墨家可谓头回如此兴师动众,墨家巨子公孙长安亲自带队,跟随的上百门人俱是墨家精英,还携带着无数机关器械,以备不时之需。而公输家却是未料到会有这么一场比试,此次来挑战墨家以公输仇为首,只有寥寥十三人,如果墨家百十号人全部上阵,第六场比试只怕公输家必败无疑。当然,公孙长安何许人也,这般兴师动众,却不是为占人数上的便宜,名义上的解释,是觉得孟良丘机关城乃墨家先贤所建造,如今荒废,身为墨家后辈有义务使孟良丘恢复以往面貌。可陆沉清楚,这位墨家巨子,只怕不无讨好齐国的心思,或者是想表明墨家愿意向齐国靠拢,只是碍于门规理念,不能倾巢相助。说好听点,公孙长安这叫深谋远虑。而说难听点,却是墙头草,随风倒。不过陆沉对这位墨家巨子还是尊敬的,也清楚公孙长安废这么大的周折,也是无奈之举。这乱世中,所有人都在争名夺利,像公孙长安这般仍旧坚守底线的,委实少之又少。一行人浩浩****,水陆并进,终于来到孟良丘。羊叔祁老早便收到陆沉的飞鸽传书,得知墨家竟然真的被陆沉说动,愿意前来帮助修复机关城,而且不止墨家,还有同样以机关偃术著称的公输家,亦一同前来,意欲倾囊相助,老先生只觉不可思议。以公叔祁对公孙长安的了解,即便陆沉携着他亲手所写的信件,也未必能够请动公孙长安带领墨家出山。可没想到,陆沉竟然真的办到了。公叔祁却是更没想到,陆沉甚至连他写的那封信都没掏出来,事便已然办成,不然定会更加讶异。北风徐徐,吹得老先生的长袍猎猎鼓舞。他携天工局数十余工匠站在黑水河边,终见几条船舰缓缓驶来。船舰停泊岸边,墨家门人抬着机关器械过板上岸,老先生伸长了脖子,终见陆沉那飘逸出尘、瘦直挺拔的身影。“陆院长,您可回来了。”公叔祁赶忙迎了上去,拱手说道。陆沉走上岸,拱手笑道:“幸不辱命,墨家与公输家愿意一齐出手,还有咱们大齐天工局的诸位先生同心协力,相信定能将孟良丘机关城恢复如初。”羊叔祁点头,却见船上联袂走下来两人,左边那人容貌清古,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意,不是墨家巨子公孙长安又是何人?还未等得他这位墨家的长辈说话,公孙长安已快步上来,拱手作揖,随后抬起头,看着他长叹一声,说道:“公叔师叔,多年不见,身体可还安好。”公叔祁连连颔首道:“好好好,长安,你能亲自来,老朽很高兴。”话音刚一落,却听船上有人戏谑说道:“老家伙,你还活着呢,多年杳无音信,我还以为你死了。”说话的正是公输虬。公叔祁微微一愕,见是公输虬,随即开怀大笑,说道:“老东西,你竟也来了。”公输虬负手踱上了岸,说道:“没想到你这老家伙人间蒸发一般,竟是去了北齐,老朽寻不到你做对手,委实无趣的紧啊。”公叔祁与公输虬可是老对头了,墨家与公输家相争,二老也不知交锋过多少次,互有胜负,久而久之,惺惺相惜,后来公叔祁离开墨家,不知所踪,公输虬还好一阵感怀。没想到公叔祁居然是去了北齐,公输虬别看嘴上不饶人,但时隔多年,再见到这位曾经让他吃尽苦头的对手,只觉老怀欣慰。公叔祁亦是同样心情,说道:“老东西,也不知你的机关术是否仍还是那老一套,这孟良丘的机关可不简单,正好考教考教你的机关术造诣可有精进。”“不会让你这个老家伙失望的。”公输虬一笑,旋即正色道:“废话少说吧,且带老朽去看看,那墨家先贤呕心沥血建造的不世机关城。”公叔祁随即头前带路,公输虬、陆沉、公孙长安尾随其后,墨家与公输家的其余人等,还有天工局的数十工匠,则留下来忙活搬抬船上的机关器械。进入机关城,众人在最顶层停下脚步,公输虬上下打量一番,饶是他这位当世机关术宗师级的人物,亦是不由面露微微惊愕之色。良久后,他不由感叹道:“原来这就是墨家先贤所建造的机关城,果然是巧夺天工,令人震撼!”公输仇面色冷峻,亦是吃惊不小。久闻孟良丘墨家建造的机关独步天下,可真格见到,即便是公输家二人,亦是头一遭。其实别说是他二人,就算是公孙长安,也是第一次近距离目睹墨家先贤的鬼斧神工。这才是将机关术发挥得淋漓尽致的巅峰之作!即便已经积尘腐老,但还是能让人一眼便看出它的伟大之处!公孙长安皱眉道:“这机关城中的机关看似严密复杂,但以师叔您的机关术造诣,理应能够修复才对……”公叔祁摇头道:“可这里精通机关术的,也就老朽等寥寥几人,若想将整座机关城修复,需要更多的人手,而普天之下,也就墨家以及公输家拥有众多精通机关术的人才。”公孙长安微微点头,看向公输仇。公输仇了然,兀自往下走去,说道:“先对这机关城了解一番,你我两家便开始较量吧。”公叔祁闻言一怔,陆沉在信中却是并没有提起墨家要与公输家以修复机关城为内容延续未完之战。陆沉赶忙走到公叔祁身边,低声将事情始末说了。公叔祁听完不由哑然失笑,许久后,才啧啧说道:“陆院长着实手段高明,怪不得不止墨家来了,连公输家也愿帮助修复机关城,原来是陆院长略施小计,以修复机关城为诱饵,这座机关城乃是墨家的巅峰之作,两家欲要比个高低,以此为场地自然是最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