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翥话音一落,随即又有四名御史站了出来,拱手说道:“臣等也觉得此案必有纵容包庇、徇私枉法之嫌,还请陛下严令重新彻查!”文帝面沉如水,拂袖道:“放肆,此案由三司会审,已然定案,尔等竟敢说有纵容包庇、徇私枉法之嫌,如此岂非质疑我大齐法司公正,这是在亵渎我大齐律法威严,法司之公正,岂容尔等污蔑!”面对文帝的训斥,王翥面无惧色,大声说道:“钱谨一案,疑点重重,如此便稀里糊涂结案,委实让人难以信服。”文帝没好气道:“那你来说说,疑在何处。”王翥道:“且不说其它,只说江沖指挥使控告钱谨乃谋害陆少保幕后真凶一项,江指挥使人证物证俱在,可蔡大人竟然说毫无根据,微臣敢问蔡大人,您何以下此定论?”蔡垣被质问,心中一慌,面色难看的如黑炭一般,愠怒道:“所谓的人证,不过是受了江沖的收买,恶意诬告,江沖递上的供词,亦尽皆为虚,乃是构陷……”他话未说完,王翥插言道:“那别的罪状呢?也都是诬告构陷么?钱谨残害忠良,手染鲜血,朝野谁人不知,只是以往畏其权势,敢怒而不敢言。且不说别的,就说前年开春,御史杨俢杨大人参奏钱谨弄权祸国,谄上惑君,结果奏章还未送到陛下案前,便被钱谨截住。钱谨对杨大人怀恨在心,给杨大人扣了个通敌卖国的罪名,派镇抚司将其抓入诏狱,竟活活打死!这件事朝野无人不知,只不过陛下被奸宦蒙蔽视听,不得所闻,杨大人无派无别,又没人替他到御前正义直言,此事便不了了之。”王翥越说越是愤慨,声音也随之越来越大,“这等朝野皆知之事,难道也是毫无根据么?钱谨残害忠良,天怒人怨,本以为这次三司会审,终于能诛灭此獠,还朝堂澄澈,为以往被钱谨残忍杀害的同僚报仇雪恨,可没想到蔡大人竟然说钱谨是被栽赃陷害……”他指着蔡垣,气得浑身发抖道:“蔡垣,你包庇钱谨,蒙蔽圣上,你实乃天字第一号的大奸臣!”蔡垣双目瞪圆,差点没气晕过去。“你你你……你竟敢污蔑本官!”蔡垣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站在文官集团中的陆沉见状不由暗笑,这王翥还真是个人才,将这些人尽皆知的陈年老账都翻出来,纵然蔡垣长一百张嘴,怕也是百口莫辩。这时叶寰忽然开口说道:“此案确是疑点重重,为了证明大齐法司的公正严明,还请蔡大人将审案的记录公之于众,不然只怕百官很难信服。”老国公都开口了,那些恨不得钱谨立刻就去死的官员纷纷拱手说道:“请陛下下命,将审案记录公之于众,以平众议,以正法司威严!”蔡垣早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好糊弄过去,故而早就同大理寺、都察院在作为记录的审案文书上做了手脚,可就算是做得再周全,也难免有所纰漏,更何况钱谨的诸般罪状,是早就朝野公认了的,想要掩饰,谈何容易?听得眼下百官要他将审案的记录公之于众,他不由惊慌失措,求助似的看向文帝。文帝委实没想到命三司会审,结果这群臣子仍然还要不依不饶,脸色已然阴沉到了极点,背着手在原地接连踱个不停,冷声道:“尔等不仅质疑我大齐的法司公正,还要威逼朕么!”百官惶恐,尽皆跪了下去,“臣不敢!”“不敢?我看你们敢的很!”文帝停下脚步,怒视众臣,大声说道:“钱谨究竟与尔等有何深仇大恨,要让尔等如此不依不饶,非要将他置于死地不可!”众臣噤若寒蝉,唯有王翥依旧刚硬,扬声说道:“倘若司法公正,臣等自然无话可说,只消蔡大人将审案记录公之于众,误会自然解除,可若是蔡大人执意不肯,难免让人心生误会,在办理审讯钱公公的案子上面,三法司恐怕有徇私枉法、弄虚作假之嫌!”此事系一生清名,包庇奸宦,倘若坐实,往后在朝堂岂还能抬得起来,必被狠戳脊梁骨,被斥为奸宦一党,声名扫地,蔡垣也是爱惜名声之人,不由气得声音颤抖道:“你你……你胡说八道!”王翥淡然道:“是不是胡说八道,只要蔡大人将审案记录公之于众,自然真相大白。”看这架势,如果不将审案记录拿出来,必定会被满朝口诛笔伐,被归为奸宦一党,而且幸好早就有先见之明,在记录上做了手脚,蔡垣激动之下,便要取得文帝同意,将审案记录公之于众,自正“清白”。然而还未等他开口,文帝已是勃然大怒,“反啦!污蔑法司公正,还如此振振有词,你简直狂妄!”王翥实是一名优秀言官,面对文帝的怒火,毫无惧色,针锋相对道:“微臣不过是想证实案情结论之真伪,若陛下觉得微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真当朕不敢罚你!”文帝怒极,大喝道:“来人呐!将这无君无父的狂徒,给朕拉下去杖责三十!”御前侍卫随即将王翥按住。王翥奋力甩开,整齐官袍,沉声道:“朝堂之上,怎敢行如此粗鲁之举,我自己会走。”说罢自往殿外而去,竟是纵声大笑。陆沉见状不由暗暗点头,就冲这王翥给自己办事如此尽心竭力,堪称视死如归,便值得好生提携。这家伙,为了讨好自己,真敢卖命啊!王翥的大笑声让文帝更是震怒,指着殿门外怒喝道:“再加责二十杖!”五十杖下去,便是身体硬朗之人,怕是也吃不消,何况王翥不过一介文弱书生,只怕得丢去半条命。陆沉自衬不能再坐视不管,如此人才,若是给打死了,未免可惜。“陛下,王御史也是心直口快,绝非刻意质疑法司公正,挑衅陛下威严,还请陛下宽恕。”他站出来拱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