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文帝画的大饼,陆沉只是一笑置之。一转眼,便到了春闱,这次文帝为了尽快补足官场空缺,特意放宽应试标准,以往的会试,只有国子监监生以及各州举人方可应考,而这次即便是异国的文人士子亦可参加。不过条件也甚是苛刻,毕竟若是太过于宽松,对于本国寒窗苦读、皓首穷经方才考到会试的监生举人委实不太公平。异国文人士子若想参加会试,必须要有大齐五品以上官员、或是文坛显赫推荐,若是无人推荐,也是无妨,只要自身之才,已然享誉天下,亦能达到参加会试的门槛。自儒家被驱逐,大齐便俨然成了天下有才之士投身报效的最好去处,尽管刚刚经历了一场无比血腥残酷的杀戮,天牢、京兆府、诏狱鲜血未干,堆积在东山乱葬岗的尸体还未彻底腐烂,但这却并没有使异国的文人士子望而却步,得讯之后,便趋之若鹜,纷纷往大齐赶来。文帝命陆沉作为总裁主持春闱其实也并不全然是为了安抚,要知道陆沉可是当今文坛毋庸置疑的领军人物,在年轻的文人士子心目中便是神一般的人物,大齐官场萧条,百废待兴,急需新鲜血液补充进来,由陆沉来主持春闱,定能吸引天下才子纷纷来考。这位皇帝陛下老谋深算,而结果也确实令其欣慰,除却本土监生举人,来自于异国的文人士子便多达两千多人,尽管最后经过严格筛选,只剩下不到八百余人,但这个数字却也足以令人瞠目结舌,可见陆沉文坛第一人的金字招牌,委实名不虚传。春闱连考三天,异国文人士子,本土监生举人,在贡院中奋笔疾书,皆怀揣宏图之志,意欲金榜题名,登堂入室,扬名立万。三日后,会试结束,众考生皆各自离去,等待放榜。因为此次参加会试的考生着实太多,以往会试结束十日后即可放榜,而这次却得延伸到十五日。礼部。陆沉坐在案前,桌案上是堆积如山的试卷,不过最中间却有两份试卷单独搁置,没有混同于其它试卷。堂中还有三位大人,礼部侍郎陈诃,翰林院大学士郑悠之,国子监监丞李庇。这三位与陆沉一样,皆为此时会试的主考,但不同的是,陆沉为总裁,礼部侍郎陈诃为副总裁。在甄别试卷这件事上,二人有着高于郑悠之与李庇的话语权。“我觉得,应该将青州考生洛逊列位第一名。”陈诃抚须说道。陆沉摇了摇头,说道:“洛逊的文章花团锦簇,相较于其他考生的文章,确实是独树一帜,出类拔萃,可太过于卖弄了,生僻艰涩,倘若将他定为本次会试的与陆沉坐在一起,陈诃等三位大人着实颇有压力,可此次是为了给大齐选拔人才,三人却是自衬不能因畏惧陆沉而让步。郑悠之持反对意见道:“生僻艰涩,亦是本事,可见这洛逊才可通五岳,学已达四海,何况洛逊也并不是一昧卖弄文笔,其胸有丘壑,字里行间,透露鲲鹏之志,可定会元。”陆沉淡淡笑道:“正因洛逊并非一昧卖弄文采的绣花枕头,我才准备将他定为第二,可第一,非这位楚国考生钟离期莫属。”李庇皱眉道:“这楚国考生的试卷,的确令人眼前一亮,可他是楚国人,若是将他定为会元,岂非让列国笑话,我大齐考生,竟统统不如这个楚国人。”陈诃与郑悠之尽皆点头,深以为然。“陛下雄图大略,此次放宽界限,允异国人应考,便是意欲海纳百川,招揽天下英才,不管是哪国考生前来应考,只要上榜,从今以后,便是我齐国官员,为我齐国鞠躬尽瘁,造福社稷。”陆沉缓缓说道:“三位大人,若因这钟离期是楚国人,便让他屈居第二,此举只怕是违背圣意。更何况,我等作为考官,看得是真材实料,至于其他,应该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不然如何能对得起陛下的托付,又如何向那些不远千里迢迢而来我大齐应考的考生交代。”他一番话,陈诃三人尽皆惭愧不已。陆沉提起笔,蘸上朱墨,在钟离期的试卷上写了个“甲”字,说道:“就这么定了,会元便是这钟离期!”……一日后。贡院放榜。忙了半个多月,总算是将春闱这件事给忙完了,至于之后的殿试,是文帝钦点状元探花以及榜眼,陆沉实在是懒得再操心,自顾躺在府邸的竹椅上,在和煦的春日暖阳下闭目养神。只觉都快睡着了,忽听孙寿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家主,钟离期登门求见。”陆沉被吵醒,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愣了片刻,旋即诧异道:“谁?”孙寿说道:“楚人钟离期,想要见您。”钟离期?今日是放榜之日,这钟离期中了会元,理应自去欢天喜地的庆祝才对,却来求见自己作甚?难不成是来感谢自己的?带着疑惑,陆沉说道:“带他进来。”“是。”不久后,孙寿带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走到近前,便施以大礼,躬身近地,拱手说道:“学生见过恩师!”在会试中,素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排名前三甲者,无异于是得到了主考官的青睐有加,在见主考时,可称其老师,自称学生。当然,亦有投机者恬不知耻,排名后列,亦以主考官的学生自诩,此处暂且不多赘述。“你就是本次会试第一名钟离期?”陆沉对钟离期上下打量,问道。“正是学生。”钟离期恭敬说道:“学生为恩师亲点,位列第一,特来感谢恩师。”陆沉淡然道:“我是为陛下选拔人才,以你的才学,足以位列第一,你要谢,该谢陛下放宽界限,允许你们这些异国士子亦能参加我大齐的会试才对,不必来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