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面色虽然冷漠,可心下却是怒火灼烧。还在狡辩!这个狗奴才!如果是换做前几日,文帝甚至会忍不住冲进去暴打钱谨一顿。可此时此刻……文帝虽然愤怒,却已懒得动钱谨哪怕半根汗毛。因为他只想钱谨死!皇家无情,他还曾为皇子时,同室抄戈,勾心斗角,手足相残,骨肉亲情,仿佛笑话一桩,不值一提,唯有钱谨忠心耿耿,常伴左右,细心服侍,关怀备至,让他日觑冰冷的内心,始终留有一丝温暖。后经一番隐忍,他终登临帝位,成为大齐主宰,而彼时他对钱谨的感情,已近乎于亲情般。对于这个如同亲人般的老奴,他不仅大手一挥,将其擢升为内庭监掌印太监,更是百般庇护,明知钱谨飞扬跋扈,屡有不法之举,亦不忍苛责,甚至上次被江冲控告,朝野震动,他即便愤怒,亦不忍伤其性命。可在钱谨的祖坟之中,竟然发现藏有龙袍诏书,他只觉受到了背叛!唯一被他视若亲人般的钱谨,竟亦有谋逆之心,他怒火空前旺盛,甚至比衍王造反时还要震怒。见这狗奴才还在狡辩,文帝的目光愈发冰冷,便宛如难以融化的万载冰川,令人不禁毛骨悚然。“钱谨,朕待你如何?”许久后,他突然漠然问道。钱谨一楞,忙道:“主子爷待老奴,自然是千好万好,已超脱主奴情份,老奴尽管终生尽心服侍,亦难报主子爷恩情之万一。”文帝点头,负着手在牢门口踱了起来,话语间充满悲凉,“是啊,你这狗奴才,对朕尽心服侍,从无二意,可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竟让你生有反心,朕可有何亏待你之处?”钱谨面色大变,疯了般磕头道:“主子爷,老奴绝不敢反叛主子爷,连想都从未想过,此次必是有人在栽赃陷害于老奴,您要相信老奴啊!”眼见钱谨的额头,渐渐磕破,鲜血淋漓,文帝依旧面无表情,无动于衷。“你这狗奴才,仗着朕的宠信,张扬跋扈,祸及朝野,朕念及多年主仆之情,不忍责备,甚至为了保你这条狗命,煞费苦心,被满朝官员、千万子民议论,可你又是如何报答朕的?”文帝质问。钱谨泪流满面,一代权宦,看着竟是有些可怜,仍旧不住地磕头道:“老奴是冤枉的,主子爷,您明鉴!”“朕头次如此清醒!”文帝寒声道:“私制龙袍诏书,还有盔甲兵器,你这个狗奴才,难道想造朕的反不成!朕就算将这龙椅拱手让给你,你一个阉人,坐得稳吗!”钱谨大骇,痛哭不止道:“主子爷,老奴绝无此意啊,老奴就算对不住天下人,也绝不敢对不住您啊!”文帝冷冷道:“这都不算对不住朕,那你若真到了对朕不住的那一天,又该如何?朕落在你手里,焉有命在!”钱谨百口莫辩,见文帝态度坚决,不由心如死灰,仿佛突然被摄尽精气神一般,颓然坐倒在地,望着神情冰冷的文帝,眼泪兀自流个不停,犹如绝望般地颤声道:“主子爷,连您也不相信老奴了么……”如果是以前,钱谨如此,或许会使文帝心软,可眼下,只会让他厌恶!“收起你那副装可怜的戏码,朕太纵容你了,让你膨胀到竟胆敢以下犯上!”文帝怒极,再也无法掩饰,猛的攥住栏杆,有些歇斯底里,冲钱谨低吼道:“朕!要让你死无全尸!”钱谨面露惊愕之色,眼睛瞪得溜圆,呆呆的望着文帝,嘴唇微颤,似乎还想辩解,可话语到了嘴边,只觉已无用处。陛下……“你……等死吧。”文帝丢下冷冰冰的一句话,随即转身拂袖离去。“黄安……”钱谨叫住黄安,将最后一丝求生的希望意图寄托在黄安身上。奈何黄安早就已打算与他划清界限,文帝之所以如此绝情,黄安可谓功不可没,又怎可能驻足停留。但听得钱谨的呼唤,黄安还是回过头,嘴角露出一丝钱谨从未见过的阴险笑意。钱谨骤然如遭雷击,他仿佛已经明白,这次他可能真的要无法翻身了。“陛下……”他慌张的叫了一声,然后赶忙爬了起来,双手紧握栏杆,大声道:“陛下,老奴是冤枉的,您要相信老奴啊陛下!”可惜文帝已经走出了天牢,已然听不到他的呼喊,就算近在眼前,也必定是置若罔闻。文帝已经不想再听他的任何狡辩。面对他的“背叛”,文帝只想让他死!钱谨哭嚎许久,听不到任何回应,也不见文帝回来,最终声嘶力竭,颓然倒地。躺在发霉恶臭的草席上,他呆滞的望着牢房顶端,双目空洞无神,只有眼泪哗哗流淌。“陛下,您为何不相信老奴啊陛下……”“老奴是冤枉的……”“黄安,你个狗东西,害咱家,你也有一份么……”“陛下……”他声音沙哑低沉,自说自话,也不知到了何时,方才戛然而止。……“陛下!”回到宫中还未坐稳的文帝,忽然被黄安的声音惊了一跳。“毛躁什么。”因为钱谨的事,文帝正是心烦意乱。黄安走到近前,躬身拱手,不敢抬头,可面色分明透着一股子惊喜与阴险。“什么事这么一惊一乍。”文帝问道。黄安抬起头,神色已在瞬间完成转换,悲怆说道:“钱公公……在牢中撞墙自尽了!”“什么!”文帝大吃一惊,猛然站起。黄安复述道:“听天牢官员禀报,钱公公在陛下走后,便自言自语,犹如疯癫,而后突然撞在墙上,狱卒来不及阻拦,其便已气绝陨命!”文帝犹如七魄失了六魄,随后坐倒在龙座上。“主子爷!”黄安急忙就要上前。文帝随即一摆手,勉强抓稳把手,撑着再次起身,“不妨事。”黄安担心道:“主子爷,龙体为重啊。”文帝宛如没听到般,呆呆地望着殿外,“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