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一个多月过去,查盐终于进入尾声。那一笔笔烂账,经过陆沉等人的明察暗访,总算是变得清晰明了。陆沉等人也是越查越是愤怒,越查越是震惊。茺洲盐商委实黑到了骨子里,缺缴盐税不说,而且还与官员相勾结,低价吞并民田,致使茺洲的许多平民百姓,无田可种,食不果腹,贫困潦倒,一遇荒年,更是无以为继,家破人亡!而这些还只不过是茺洲盐商许多罪行中的冰山一角,可以说那些盐商之所以一个个富得流油,皆都是因为喝百姓的血、挖百姓的髓!他们的富贵,完全是建立在百姓的痛苦之上!茺洲的天,未免也太黑了!如若不是这次朝廷缺钱,派自己等人下来巡查盐税,竟不知天底下还有这等黑暗之地,百姓水深火热,苦不堪言,连告都没地儿告去!当朱恪、张进亦相继将一笔笔烂账查完,陆沉一刻都不想耽搁,随即找到茺洲布政使何愗慶,将查清的账目装满整整六口木箱子,摔在何愗慶的身前。“不查不知道,一查当真是吓一跳啊。”陆沉坐在椅子上,摇头说道:“布政使治下之地的这些盐商,哪里是什么商家,分明就是土匪恶霸,老百姓被欺压剥削,布政使理应庆幸,百姓淳朴,没有无法忍受反抗暴动,不然布政使只怕难以向朝廷交代。”何愗慶苦笑道:“都是前任留下来的烂摊子,茺洲的病症,下官心里清楚,可茺洲当下,非一时三刻所形成,想要治理,自然也要花费不短的时间。下官不同于陆督使,虽为茺洲布政使,可有些事情,也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敢大刀阔斧的整饬,只怕还未将那些不法商贾绳之以法,下官便已被从这个位置上踢下去。“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理解理解。”陆沉笑道。何愗慶拱了拱手道:“陆督使能理解下官苦衷,下官感激不尽。下官不敢放手施为,若陆督使不来这一趟,整治那些不法盐商,还茺洲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还不知要猴年马月。幸好,陆督使奉旨而来,您以雷霆手段,意欲整治盐商,茺洲的百姓,终于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下官代茺洲所有官员、所有的黎民百姓,谢过陆督使!”说着起身便要向陆沉拱手而拜。陆沉忙是将何愗慶拖住,笑道:“何大人,礼重了。”何愗慶眼中仿佛隐约有泪光闪烁,叹道:“陆督使若能一举将那些盐商绳之以法,无异于驱散了笼罩在茺洲头顶上的乌云,下官就算是给陆督使下跪磕头,也是一点都不为过啊。”陆沉收回手,笑了一笑,说道:“都是给陛下当差,何大人要谢,该谢陛下才是。”何愗慶肃然道:“陛下英明神武,实是大齐幸事,苍生幸事。”陆沉咳嗽一声,说道:“盐商诸多不法事,基本业已证据确凿,待会儿还得请何大人派兵,将名单上的盐商一一抓捕,明日便开堂会审。”何愗慶忙道:“下官这就去办。”“不急,不急。”陆沉按住何愗慶的肩膀,笑道:“有几件事,本官得同何大人说说,给何大人您提个醒。”何愗慶一凛,忙道:“陆督使请说。”陆沉笑意渐敛,淡然说道:“在茺洲新任的诸多官员中,竟还有不少混账不知警醒,贪污受贿,与那些盐商暗中勾结,伤天害理,破坏法度,何大人身为茺洲布政使,想来心里很该有个数吧?”何愗慶一楞,旋即面色一变,有些慌张道:“下官不知啊。”陆沉目光灼灼地看了何愗慶半晌,直将何愗慶的冷汗都给吓出来了,方才面露笑意道:“不知最好,但不知者,便非无罪,那些混账在何大人您的眼皮子底下贪污受贿,为非作歹,何大人您竟毫无察觉,岂非御下不严?”何愗慶急道:“陆督使,下官……”陆沉一摆手道:“何大人,别急,本官说这些,并非是想要论你的罪,而是给你提个醒,何大人身为茺洲布政使,茺洲大大小小官员,皆在你的统御之下,谁是好官儿,谁是坏官儿,你理应很有个谱才是,若是一问三不知,到时你手底下的那些贪官污吏给你捅了篓子,何大人只怕也休想抽得干净啊。”何愗慶紧张道:“下官谨记陆大人教诲。”陆沉淡淡道:“还有,这次本官代你将茺洲的不法盐商全都收拾干净,还有那些与盐商相勾结的贪官污吏,本官也都会一一揪出,严查法办,这些本该是何大人你的事,本官都代你做了,这回何大人您治理起茺洲来,不会再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吧?”何愗慶急忙摇头道:“不会不会。”陆沉道:“以前的事便揭过不论,今后,还望何大人好生治理茺洲,本官虽然走了,可眼睛还在,如果茺洲再变回本官来之前的茺洲,何大人,那可就别怪本官到时真的秉公执法了。”何愗慶拍着胸脯道:“陆督使尽管放心,若茺洲再有不法盐商胡作非为、官府官员胆大包庇之事,不用您查,下官自己提着脑袋去京都请罪!”“何大人,话别说的太满。”陆沉笑着说道:“人性的贪婪,是无法杜绝的,本官并不是非要让你将茺洲治理的若人间净土一般,只是希望你能尽好一个布政使的本份,对待那些欺压盘剥百姓的,当绝不姑息,依律法办。朝廷将你调到茺洲来,可不是让你来做老好人的。”何愗慶拱手道:“下官定不敢辜负朝廷的信任!”“好了,抓人吧。”陆沉懒得再说了,说了这么多,石头也该开窍了。“下官遵命。”何愗慶不敢耽搁,随即起身,招呼外面道:“来人!”早就侯在外面的州府衙门、臬司衙门等一众官差轰然应诺道:“在!”何愗慶接过陆沉递过的名单,走出房门,大声道:“今夜务必将名册上的所有人全都缉拿归案,若跑脱一人,提头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