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柔连屁股都没抬上一抬,只是向苏沐海、苏文定、苏松桥微微一点头,淡然说道:“二舅父,三舅父,四舅父。”她是国公爷的嫡女,地位尊贵超然,即便是为晚辈,也完全无须向身份不过为商贾的苏家哥仨起身行礼。若是当真起身拜见,只怕苏家哥仨受不起。不过她的态度,着实太过冷淡。以至于苏家哥仨不由心下凛然,这外甥女,必定是随陆沉一道来的,此番回来,神色不善,难道是买通江湖杀手去刺杀陆沉的事,东窗事发了?想到这里,苏家哥仨皆是止不住心生惶恐。苏文定满脸堆笑,离叶芷柔较近的位置坐下,说道:“芷柔啊,既然回来了,可已去见过你外公?”叶芷柔摇头。苏文定一怔。苏松桥做贼心虚,见叶芷柔态度愈发冷漠,他便愈发心神不安,以至于不经大脑便甩出一句,“就算你是国公爷的女儿,回府第一件事,也该先去拜见你外公才是,坐在这里端着架子,是为何故。”他这话一出,苏沐海与苏文定俱是神色一变。叶芷柔眉头也随之一颦,不过很快便又舒展开来,笑道:“四舅父教训的是,芷柔多年不见外公,回来理应第一件事便去看望他老人家,可在来之前,芷柔听说了一些事,令芷柔颇为震惊,芷柔唯恐忍不住将这些事说与外公,所以便想着,先来找几位舅父问个明白。”苏松桥一慌,问道:“你有什么事要问我们?”叶芷柔淡然道:“听说几位舅父自接手家族生意,做出了许多出格的事,而许多事,若是深究起来,足以将整个苏家都推入万丈深渊,不知道这些可否为空穴来风,冤枉了几位舅父?”苏家哥仨面色俱有不同程度的变化。苏文定强忍着紧张情绪,笑道:“芷柔啊,你都是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你几位舅父一向谨守本份,与人为善,又怎曾做过什么出格的事。”“真的没有?”叶芷柔问道。苏文定笃定道:“当然没有!”“好。”叶芷柔点头,说道:“那芷柔就将所闻之事,一桩桩,一件件,说与几位舅父听。”“近三年来,几位舅父买通州府盐官,伪造账目,逃避盐税,而且不仅仅只是盐税,在其它生意的缴税上,几位舅父亦极力逃避,为几位舅父充当保护的幽州官员,上上下下,只怕得有三十余人。”她越说苏家哥仨越是脸色绷不住,面露震惊。因为她说的都是实情。原以为她只是道听途说,没想到竟是有备而来。她既然都知道了,那陆沉呢?陆沉怎能不知道!苏家哥仨越想越是害怕,苏松桥更是恼羞成怒道:“荒唐!你这都是哪里听来的,苏家做生意一向老实本分,又怎可能勾结官员,逃避税款!芷柔,莫非是你夫君此次下来督使巡盐,你便想要拿你这几个舅舅开刀,以来成就你夫君平步青云?你可别忘了,你的身体里,也流着苏家的血!你怎敢……吃里扒外!”这话就愈发重了,叶芷柔看向苏松桥,不怒自威。“你说什么?”她沉声问道。国公爷嫡女的气势,可不是闹着玩的。饶是苏松桥这个做舅父的,亦不禁胆怯。苏沐海和苏文定更是噤若寒蝉。他们虽然是叶芷柔的舅父,是长辈,可真要深究起来,他们敢在叶芷柔这位国公爷嫡女面前大呼小叫,那就是逾矩,是犯上!“四舅父,芷柔对你说这些,也是为了苏家的声誉,若是说错了,你尽管反驳就是,何以竟反应如此激烈,乃至恶语伤人?”叶芷柔淡淡问道。苏松桥认怂道:“芷柔,是舅父说错了话,你莫要往心里去,可你说的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你可千万不能信以为真啊。”“无稽之谈?”叶芷柔说道:“去年,幽州大旱,颗粒无收,几位舅父趁机低价收粮,高价贩卖,一度将幽州粮价抬高高于市价十几倍,百姓吃不起粮,便只能挖野菜,啃树皮,甚至……易子而食!如今幽州百姓,皆道苏家是黑心肝的恶魔,这些也都是无稽之谈?”苏松桥吃吃道:“当……当然是无稽之谈,我们怎么可能做出这等……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叶芷柔看向苏沐海和苏文定,问道:“二舅父,三舅父,你们也认为是无稽之谈?是幽州的百姓无端诬陷?”苏沐海低头没说话。苏文定默然许久,才苦笑道:“芷柔啊,你这都是哪里听来的,根本就是没有的事嘛。”见这几位舅父死鸭子嘴硬,叶芷柔叹道:“几位舅父,本来这些就算确有其事,芷柔身为外姓人,却也不该来管,可我的母亲也姓苏,打断骨头连着筋,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外公,芷柔说什么也得过来,帮苏家度过这一劫。”苏家哥仨互相看了一眼。苏文定急忙陪笑道:“到底是大姐的女儿,心还是向着苏家的。”一听叶芷柔是来维护苏家的,苏松桥松了口气,不过也是留了个心眼儿,说道:“其实……你几位舅父,确实是干了那么一点出格的事,但也就是逃了些税款,至于压粮害民,这等事是决计不曾做过的。芷柔你的夫君,是此次下来巡盐的督使,相信我们那位外甥女婿,必是对你言听计从,芷柔你若是愿意从中斡旋,苏家必定会平安无事。”苏沐海到了此刻,也终于开腔道:“芷柔你放心,苏家一定会补齐逃缴税款,不给外甥女婿添麻烦。”听得这几位舅父还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叶芷柔冷着脸道:“芷柔有救苏家之心,可几位舅父,竟还对芷柔藏着掖着,既是如此,芷柔只能说无能为力了,将来陆沉秉公执法,可别说芷柔没有来过,告辞。”说着起身便要离开。苏家哥仨不由大急,连忙跟着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