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一章 以身为饵

督监院中。陆沉坐在披着虎皮的太师椅上，一手撑着太阳穴，一手拿着一卷古籍，貌似看得入神。不过他的心思，却未全在书上，而是在想事。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清流党的背后，必定有人在操控着他们。原因无他，清流党人大部分都是言官，平素一丁点小事，都要死谏，而他先是抓了清流党人的领袖祝孝安，昨日更是将前来闹事的清流党人扒了官袍，可清流党竟是一反常态，忍气吞声，没有立时上书参他……这着实不符合清流党动辄便上参死谏的风格，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清流党的背后，有人在主导他们，让他们暂时忍耐下来，在合适的时间，再突然联名上书，发起攻势。陆沉已然可以盖棺定论，清流党人针对他，正是受人怂恿指使。不然以清流党人说干就干的性子，不用自己昨日闹那么一出，也早就折子像雪花似地飘到文帝的案头了。可出乎陆沉意料的是，那幕后主使，竟似颇为沉得住气，自己故意露出破绽，让他能够得以借题发挥，可直到眼下，还未见有任何不利于自己的事情发生。陆沉反倒是有些不耐烦了，他有些愠怒地站起身，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如此岂能成大事！老子扒了那么多清流党人的官袍，难道这还不算是一个对自己全面发起攻势的机会么？他原地踱了几踱，却见顾岫泽慌忙进来。“院长，冯公公来了！”顾岫泽沉声道。陆沉默然片刻，随后微微一笑，说道：“快请进来。”下一刻，冯吉没等顾岫泽出去相请，便自行走了进来。老冯满脸急色，不待陆沉说什么，便兀自焦虑的走到陆沉身前，刚想开口，可像是忽然顾及到什么，硬生生止住。陆沉笑道：“冯公公，这里没有外人，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冯吉看了顾岫泽一眼，略一犹豫，终究是抵不过心急，重重叹了一声，说道：“侯爷啊，您事情闹得也太大了，将几十个官员的官袍都给扒了，眼时陛下已经知道了。”陆沉给冯吉到了杯水，仍旧不急不缓道：“喝口水，冯公公，又不是天塌了，您别急，慢点说。”他说不急，可冯吉显然更急了，“这还不是天塌了的大事？陆侯爷，您抓了清流党的领袖祝孝安这也就罢了，找个办案的理由也就搪塞了，可您在众目睽睽之下，扒了几十个官员的官袍，这可不是小事！往小了说，这是嚣张跋扈；而若往大了说，你这就是恃权专横！虽然陛下……”说起文帝，他突然一顿，压低声音，说道：“虽然陛下对你无比宠信，可哪一个君主，会不忌惮这样专横的臣子？倘若再有小人添油加醋，在陛下耳边煽风点火，咱家只怕……”陆沉扶住冯吉的胳膊，看着他，说道：“这件事陛下是怎么知道的？”冯吉一愣，忙是说道：“咱家与陆侯爷您何等关系，又怎会在背后捅您的刀子，这事儿……是方丞无意间对陛下提起的。”陆沉露出原来如此的笑意，方丞……这位内阁首辅的嫌隙，是愈发之大了。见冯吉面色焦虑，陆沉扶着他坐下，笑了笑道：“莫急莫急，这几天的事情，都是我故意为之，传到陛下的耳朵里，也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若是陛下不知道，我反倒是还要废番手脚，把风吹向他老人家。”冯吉愣道：“故意为之？”陆沉点了点头，说道：“最近京中有股子阴谋的味道，像是特意针对我，可究竟是谁组织的，目的又是什么，我到现在，还没有查出来，所以为了尽快让那幕后之人浮出水面，让这场阴谋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我也只能是以身为饵，诱使他们狗急跳墙了。”冯吉皱眉道：“您这么一说，咱家也有些想起来了，最近京中关于您的流言，可是沸沸扬扬，咱家也多多少少留意到了一些，可是却也没多想，难不成真的是有人想要对付您？”陆沉道：“这是脱了裤子明摆着的事，清流党人就是那幕后黑手的一把刀，我查到这一点，便将一些清流党官员还有清流党的领袖祝孝安抓了起来，可除了一些小喽啰义愤填膺的来我督监院大门口闹事，却是没有一封参我的折子送到御前，这可不像是清流党的做派，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操控这一切，只怕很难解释。”冯吉何等聪明的人，陆沉三言两语，他便已知晓其中大概。“现下陛下已经知道了，您接下来打算如何做？”他问向陆沉。陆沉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陛下知道了，积蓄的阴谋，也就要开始实行了，我倒是真想看看，为了对付我，他们都准备了什么手段。你问我接下来怎么做，说实话，我还真没想好，毕竟我在明，他们在暗，也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冯吉提醒道：“陛下对于您的做法，可是颇不高兴。”陆沉问道：“陛下都说什么了？”冯吉道：“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陛下让您将抓的那些官员都给放了，然后立刻去宫中面圣。”陆沉说道：“好，这就动身吧。”二人随即乘马车驶往宫中。到了军机阁，阁中只有文帝和方丞两个人，陆沉侯在门外，冯吉推门而入，躬身说道：“陛下，陆侯爷来了。”文帝气哼哼道：“让他进来！”“宣——定远侯陆沉觐见！”冯吉扯着嗓子，然后退到一边。陆沉随后走了进来，躬身拱手道：“微臣参见陛下！”文帝面无颜色道：“听说你好大的威风，竟是在督监院的大门口，将几十个朝廷官员的官袍给扒了，此事可有污蔑了你？”陆沉说道：“回禀陛下，确有此事。”文帝道：“你没有什么想要辩解的么？”陆沉说道：“微臣有话要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