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顿时一寂。那些反陆党官员跪在地面,痛哭流涕道:“陛下,我等忠心,天地可鉴,您可千万不要听信奸臣诋毁啊!”文帝寒声道:“都给朕站起来,你们当真要逼宫不成吗!”反陆党官员面面相觑,只能一一站起身来。文帝默然良久,竟是说道:“来人,传朕的旨意,暂时解去定远侯的诸般职务,督监院暂由二署署尊顾岫泽主理,定远军暂交副将岳泽统领,责令定远侯回府闭门思过,静等调查,听候发落。”这话一出,满殿官员俱是一惊。就连冯吉都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不可置信之色。那些反陆党大喜之下,也是始料未及。本来以为文帝当面驳斥他们,必定是要支持陆沉到底,可没想到,文帝竟然下了这道旨意!一些原本还想替陆沉说话的官员,见状只能偃息旗鼓,按兵不动。局势对那位陆侯爷,很不利啊。朱恪面色变了几变后,有些着急,拱手便道:“陛下,这……”文帝不耐烦道:“不要再说了!退朝!”这个结果出乎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就连反陆党的官员们也没想到,文帝刚开始态度那般坚定,后来被朱恪等人的伶牙利嘴一通搅和,他们仿佛就要输的体无完肤,甚至还要被追究结党的罪责,可没想到,文帝竟是突然改变态度,解去了陆沉的职务,责令其闭门思过……陛下这是何意?难道竟是听进去了,真对那定远侯起了忌惮之意?成了!反陆党们俱是压抑着狂喜,直到散了朝会,出宫的路上,方才发出爽朗的笑声。而这时,陆沉终于姗姗来迟,与出宫传旨的冯吉撞了个顶头碰,见冯吉脸色不太好看,陆沉心下一凛。看着陆沉,冯吉欲言又止,周围人多眼杂,他只能是淡然说道:“定远侯陆沉,接旨。”陆沉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跪了下去。冯吉说道:“定远侯陆沉,疑犯多罪,暂解去诸般职务,责令回府,闭门思过,钦此。”陆沉有些意外,朝会上,究竟发生些了什么?可眼下不是问这件事的地方,他也只能是领旨道:“微臣接旨。”望着这位定远侯满脸惊色,那些反陆党们俱是不由幸灾乐祸。可有的人,却是暂时还高兴不起来。陆沉落寞地回府了。而内阁首辅方丞,也是火急火燎的回到家中,随即派心腹下人秘密叫来镇抚司指挥使江沖。江沖一进门,便有些急切地赞叹道:“首辅大人果然是好手段,今日朝会上的事,下官都听说了,近乎大半朝的文官,皆都参了陆沉一本,陛下现已解去陆沉的职务,责其闭门思过,陆沉这一倒台,首辅大人已然可以高枕无忧了。”他兴奋激动,陆沉一倒台,督监院群龙无首,多半会再度沦为边缘,而他的镇抚司,到时就可以顺理成章,取代督监院的位置,而他江沖,届时也将迎来人生权势的顶点,没有了陆沉,再也无人能够撼动!然而方丞的脸上,却是不见丝毫喜色,反而白眉紧锁,显然仍怀有忧虑。江沖见状一愣道:“陆沉倒台,难道首辅大人竟不高兴?”“现在还不是该高兴的时候。”方丞淡然说道:“那位陆侯爷,不过是暂被解去兵权,和院长职务,没有将他彻底推入深渊,让他永世不能翻身,就不能称作是高枕无忧。”他这一说,江沖也顾虑上了,直犯嘀咕道:“以陛下的疑心,近乎半朝都参陆沉权大,恐生谋逆之心,陛下又岂能无动于衷?眼下陆沉被责令闭门思过,想来就是陛下对陆沉起了嫌隙,只是暂时还没想好该如何处置。不过下官琢磨,以陛下的狠辣,一旦生出疑心,陆沉就算不死,只怕也休想是再翻身了……”“问题就出在近乎半朝都参陆沉!”方丞冷冷道:“陛下明明已经对如此多的官员,同声一气,死参陆沉,而心生不满,可却又突然改变态度,责令陆沉闭门思过,此举着实耐人寻味。”江沖眉头一皱,“首辅大人您是觉得……”方丞摇头道:“陛下城府深沉,没人能够看透他的心思,老夫也不知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江沖有些急不可耐道:“无论如何,陆沉被解职,正是落井下石、乘胜追击的好机会。”方丞说道:“不急,且先看看,如果陛下真的对陆沉生出嫌隙,断然不会只是让他闭门思过了事,可若一直不对陆沉进行调查,或者是发落,我们便不能再等了,务必要使出全力一击,让他万劫不复!”他抬头看向江沖,说道:“你这张牌,不到万不得已,老夫不想动用,不过若真的是陛下态度难明,一直不对陆沉进行发落,到时还请江指挥使站出来,将当初钱谨之事,告到御前!”江沖起身,拱手道:“下官愿效犬马之劳!”……一晃半个月过去,宫里始终没个动静,方丞终于有些急躁了,暗中指使一些言官,上书文帝,让其对陆沉进行发落。而身处于漩涡中心的陆沉,却仿佛置身事外似的,被责令闭门思过,每日也是颇有闲心,不是逗弄儿子,就是吟诗作赋,伤春悲秋。这日他躺在竹椅上,闲来无事,接着拜读那位京都浪子的大作,正是看得入神,却见孙寿走了进来,对他道:“家主,外面有位大人,想要见您。”陆沉有些意外,这个时候,还有朝中官员来看自己,就不怕被打为陆党?他笑了一笑,起身将《鸳鸯传》丢在一边,说道:“让他进来。”不久后,孙寿领着一个红袍官员进来,竟是钟离期。钟离期恭恭敬敬,对陆沉躬身拱手,说道:“学生见过老师。”陆沉诧异笑道:“本侯现在已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说不准什么时候,上面一道旨意下来,本侯就得充军流放,或是人头落地。这个时候,你来见本侯,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于你而言,可是一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