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农民军夺命而逃,季铮啐道:“武昌军委实是酒囊饭袋一般,竟然被这种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打得大败,还恬不知耻地向朝廷求援,我若是武昌总督,早就找个地缝里钻进去了。”陆沉笑道:“也不能将责任全都归咎在当地官府身上,武昌省的精锐,近乎都已被抽调到了梁国前线,剩下的只怕不全都是老弱病残,也相差不多。”岳泽说道:“就算如此,武昌总督亦难辞其咎,如此规模的叛乱,可见百姓对官府必是怨声载道,活不下去,方才揭竿而反。”陆沉道:“颜阁老说了,武昌省官员弹劾武昌总督李复用的折子,能将内阁的案头堆满,国家一直在打仗,百姓本就赋税沉重,无力承担,又有这么个总督大人横征暴敛,泥人尚且有三分土性,老百姓活不下去,又岂能不造反,只为吃上一碗饱饭。”季铮嫉恶如仇,面色狠厉道:“如此狗官,杀一万次头也不足惜。”“放心吧,那位总督大人会为他的罪孽付出代价的。”望着眼前定远军将士,杀农民军如砍瓜切菜,陆沉叹道:“都是活不下去的穷苦百姓,一经溃败,必然不敢再与叛贼为伍,传令全军,穷寇莫追,对于放下武器投降者,不许伤之性命,若有违令者,斩!”“喏!”众将拱手。魏铁柱被杀,农民军群龙无首,面对凶悍的定远军,更是吓破了胆,定远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攻下了南庭县。将县中的叛军肃清,陆沉下令,暂在城中休整。各部随即有序安营扎寨,不敢侵扰民房。因为定远军有一条铁规——骚扰、祸害百姓者,杀无赦!这条规矩是陆沉定的。陆沉派人将函关县令叫来,问道:“叛军有多少人马,主力在何处,你可知晓?”方才白轻侯被逼提刀上阵,好在叛军已被吓破了胆,落荒而逃,不过饶是如此,他仍心有余悸,被陆沉叫来,还以为这位当朝第一权臣,要治他投敌之罪,他差点裤裆没吓湿了。“回禀陆侯爷,据下官所知,叛军已近乎有十几万之众,而且前日将青湖粮仓攻占,势必会引得越来越多的穷苦百姓投靠。”白轻侯战战兢兢道:“叛军拢共分为三路,朱三乃最高统帅,自号‘大元皇帝’;其下第一先锋军大将,是其弟朱四,号称‘一字齐天王’;第二先锋军大将,便是被陆侯爷您手刃的魏铁柱,朱三胆大包天,不仅自号皇帝,还将魏铁柱这么个屠夫之辈封为‘魏国公’;第三先锋军大将,名叫徐贵,听说本来不过是个私塾里的教书先生,如今摇身一变,亦被朱三封为大元国的太师。”陆沉失笑道:“这朱三倒是有趣,江山还没打下来,便忙着自命为帝、册封群臣了。”白轻侯谄媚道:“不过是一些大字不识的泥腿子,也敢造反,如今陆侯爷您来了,这些泥腿子的末日也就到了。”陆沉一瞪眼道:“你一口一个泥腿子,想必平素对治下百姓,也是蔑然苛刻,怪不得武昌的百姓要造反,如果武昌都是你这等狗官,换做本侯,也他娘的反!”白轻侯吓得面色一白,连忙跪倒在地,拱手求饶道:“陆侯爷,下官知错,下官说错了话,求您千万不要和下官一般计较!”陆沉哼了一声,冷眼看着白轻侯,说道:“叛军的主力现在何处?”白轻侯急忙回答道:“如果下官所料不错的话,叛军攻下青湖粮仓,必然会派重兵固守,以防被朝廷夺回,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叛军主力,应该便在青湖粮仓!”陆沉问道:“青湖粮仓离此地有多远?”白轻侯道:“如果快马加鞭,也就不到一日的路程。”陆沉沉吟片刻,又问道:“这附近还有朝廷官军么?”白轻侯苦笑道:“哪里还有什么官军,要么被叛军打跑打散,要么就是接到了上面的命令,都被调到守卫广阳府去了。”陆沉愠怒道:“这个李复用,当真是无能之辈!”白轻侯不敢搭腔,那位总督大人,陆沉骂得,可他芝麻大的县官儿,却是没胆子附和。况且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叛军兵临城下,他唯恐过度抵抗,会激怒叛军,身家性命不保,于是便主动开门投降,故而才逃得一命。他实是比李复用还要无能的贪生怕死之徒,又哪来的脸骂李复用。陆沉瞥了他一眼,冷然道:“这次攻打南庭县,叛军不堪一击,没有你这位县令大人的用武之地,等收复青湖粮仓,县令大人,你可要身先士卒才是,莫要让敌军小瞧,以为朝廷官员,尽皆是无能之辈!”白轻侯哪里是打仗的材料,闻言止不住地磕头道:“陆侯爷,您就饶了下官吧,下官知罪,甘受国法,可上阵打仗,这不是让下官去送死么。”陆沉震怒道:“你以为不上阵打仗,就能逃脱一死?朝廷的脸,都让你这等无能狗官给丢尽了,你竟还妄想活命!”白轻侯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急道:“陆侯爷莫怒,下官上阵就是。”陆沉大声道:“季铮!”季铮闻声走了进来,拱手道:“末将在。”陆沉道:“这位县令大人,就交由你看管,等到了青湖粮仓,让他冲在队伍最前面,倘若他临阵畏缩,不敢冲杀,就砍了他的狗头!”季铮道:“末将遵命!”陆沉说道:“传令全军,明日三更造饭,五更出发,向青湖粮仓进军!”到了夜晚,陆沉正在研究武昌舆图,岳泽忽然急匆匆走进来,拱手道:“侯爷,乐平县军常守备统领梁英率兵追击叛军,行至此地,得知侯爷在此,请求一见。”“请进来吧。”陆沉说道。不多时,一个青年人走了进来,只见他浑身染血,盔甲都破烂了,想来是经过连番恶战所致。陆沉不由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