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道:“有何难的,只消郭珲随便找个理由,譬如‘清君侧’,四大统领,毕竟乃郭珲部下,难道还会有何疑虑不成?就算有心存怀疑者,代王既要靠平丘军谋反,若谁敢质疑,阻止他挥师入京谋朝篡位,必死无疑!”刘雍道:“既是如此,应立刻与平丘军的几位统领取得联系,防止平丘军兵变,还有就是代王……”他话没说完,便听陆沉摇头道:“不可。”刘雍诧异道:“为何?”陆沉道:“我们暂时还不知道平丘军的状况,如果平丘军上下,皆已决定臣服于代王,这个时候与平丘军的统领联络,必会打草惊蛇,使代王不敢再轻举妄动,若代王缩起脑袋,没有真凭实据,如何能定他谋逆之罪?还有,代王那里,亦不可惊扰,要让他以为密谋之事,做得天衣无缝,他唯有举兵谋反,我们才能对他动手,反之,如此野心之辈,不能将他定罪,岂非后患无穷。”刘雍点头道:“你考虑的周全,可我们难道便坐视代王与平丘军准备谋反,而什么都不做么。”陆沉说道:“当然不是,虽说京都三军,皆在掌握之中,想来不会发生太大的变故,可万事无绝对,若三军之中,亦有被代王收买之人,届时与平丘军里应外合,即便未必能成功谋逆,但也势必会造成血溅京城的惨象,所以我们务必要防患于未然,确保平丘军举兵造反之时,我们能从容化解。”刘雍问道:“如何能从容化解?”陆沉道:“一,对平丘军进行监视,确保平丘军若当真胆敢追随代王举兵谋逆,我们能够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二,封锁京城内外,将守护城门之重责,交由确定效忠于皇室之人来担任,以防有人与平丘军里应外合;三,我们需得立刻进宫,看望陛下病情,若陛下清醒,应立刻让陛下写下遗诏,传位于储君,如此储君名正言顺即位,倘若平丘军敢反,我等拿着遗诏,便可前去招降,即便不成,也定能让平丘军军心大乱。”他说着,露出轻松笑意,道:“其实也不必如何准备,平丘军不过八千,京都三军足以应对,何况首辅大人可别忘了,在西郊大营,还有我数万定远军呢,如果这都能让他代王得手,成功篡位,那我等岂非都成了酒囊饭袋?”刘雍豁然开朗,迫不及待,起身说道:“咱们这就进宫!”陆沉点头。眼下最重要的事,不在于代王,也不在于平丘军,而是在于文帝是否已写下传位于储君的遗诏,只要有遗诏,么么李愗贞即位,便是名正言顺。当然,即便没有遗诏,李愗贞身为储君,继承皇位,也是天经地义,可毕竟远不如有遗诏那般有说服力。毕竟李愗贞并非皇嗣,亦非李家嫡系血脉,没有遗诏,只怕会有人拿此事来大做文章。陆沉和刘雍随即动身,前往皇宫,可到了皇城门口,却被羽林军拦住。“首辅大人,陆侯。”羽林军主帅黄独绝拱手说道:“陛下谕旨,皇城戒严,任何人等,不得入内。”这位羽林军主帅,素得文帝信任,故而整顿京都三军,禁军、城防军主将皆被替换,却唯独他被保留下来,仍执掌羽林军。刘雍一愣道:“连刘某与陆侯也不能进去?”黄独绝道:“陛下旨意,黄某不敢违逆。”刘雍沉声道:“你确定这是陛下的旨意?”黄独绝道:“圣旨降下,岂能有假。”刘雍一时没了辙,看向陆沉。陆沉也是心有怀疑,陛下病重到如此地步,但凡清醒,理应第一时召心腹重臣到御前托孤才是,何以竟是下旨封禁皇城?他沉吟片刻,从怀中掏出一枚金牌,说道:“这是陛下御赐金牌,无论何时,皆可入宫,直面陛下。”黄独绝看了一眼,忙是拱手道:“既有金牌,末将不敢阻拦。”陆沉旋即与刘雍急匆匆奔着文帝的寝宫而去。到了寝宫,只见外面禁军林立,禁军统领江林竟是亲自站岗。见陆沉和刘雍走来,江林赶忙拱手道:“首辅大人,陆侯爷。”刘雍着急问道:“陛下怎么样了?”江林欲言又止。无须明说,也知必是颇不乐观,陆沉道:“还请江统领进去禀报,就说陆某与首辅大人请求觐见。”江林说道:“陛下说了,若陆侯来见,直接进去便是。”陆沉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皇城被封锁,就连刘雍这位首辅大人也不得入内。可却唯独有一个例外,那就是自己,自己手握可以随意进出皇城的金牌,陛下恐怕已经等自己等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二人随即便要入内。江林道:“首辅大人暂且留步,陛下说了,只有陆侯能进去。”刘雍一愕,停下脚步,看向陆沉。陆沉冲他点了点头,然后走进寝宫。刚穿过长廊,便见冯吉正在熬药。冯吉听得脚步,见是陆沉,急忙起身,大喜失色,迎了上来,“陆侯,您可来了,陛下已经等你多时了。”陆沉问道:“陛下龙体……”冯吉叹道:“本来想给您报个信,可陛下下令,封锁宫城,任何人不得进出,咱家也是难逃例外,不过这天大的事,陛下也知不能谁都瞒着,特意让咱家派人告诉了首辅大人,难道首辅大人没对您说么?”陆沉点头道:“说了,所以我才来了,陛下真的……就在这三两天之间?”冯吉沉重点头。说话间,已经到了文帝的寝居之所。殿中弥漫着刺鼻的药味儿,十几个火盆熊熊燃烧着,让人一踏入其中,便不得不出一身热汗。文帝便躺在**,嘴唇干裂,满脸病态,气若游丝。打眼一看,便知没有几天活头了。陆沉心情沉重,上前躬身拱手,“微臣陆沉,参见陛下。”文帝眼皮一抖,没有力气睁眼,沙哑说道:“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