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商皇畿带回来的人,全都被暂时安置在了鸿胪寺,由羽林军、禁军派人联合看管。对于伊尹以及一干皇室大臣的安排,内阁早就做过商议,只是还需陆沉这个辅政大臣拍板。终于等得陆沉上朝,一下朝,刘雍便将陆沉叫到内阁,打算尽快将如何安置伊尹众人一事,做出个决断来。参与这次阁议的,有内阁诸阁老,还有礼部、户部的官员,针对于怎样处置伊尹等人这件事,虽然众人早就作过商议,可还是争吵不休,各不相让。“伊尹作为亡国之君,却并未以身殉国,保存天子尊严,足见其贪生怕死,胆小懦弱,我朝没有将其赶尽杀绝,已经是仁慈之至,却还要拿出厚禄供养,如此是何道理?”户部尚书崔彧情绪激动,他这段时间本就已是焦头烂额,愁于国库入不敷出,军饷,朝中的各项开支,赈灾,修桥修路……哪哪儿都需要银子,他为了筹措银两,可谓是绞尽脑汁,殚精竭虑,头发都熬白了。可眼下听众人的意思,竟还要掏出一笔银子,专门用来供养伊尹这个亡国之君,他岂能不极力反对?朝廷都已经快穷的当裤子了,前线的军饷都快拨不出来了,竟还要按时拨晌给一个亡国之君发银子,简直荒唐!“照下官说,便将伊尹,还有那一干皇室大臣,尽都贬为庶民,他们若是有本事,自能衣食无忧,若是没本事,冻死饿死,也怨不着别人。”崔彧说来说去,就是不想掏银子。众人岂能看不出这位尚书大人为何激烈反对,颜秀笑呵呵说道:“崔大人,稍安勿躁,知道你当家不容易,可自古以来,善待前朝皇族者,皆被后世称颂仁德,我朝以仁治国,又岂能行薄待甚至严苛之事。我朝灭商,继承了正统,就该善待商之帝臣,那些商臣,有能力、有作为的,可让他们入朝为官,而对于商天子和皇室,我朝花点银子供养,也是天经地义,若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岂不是让后世人说我大齐有失仁德么。”崔彧叹道:“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下官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就算陆侯、首辅大人摘了下官这顶乌纱帽,下官反倒落得个轻松。”众人纷纷侧目。崔彧痛心疾首道:“诸位大人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朝廷虽然这几年来入账颇丰,可开销却也极大,单单是填补以往欠下的亏空,便足足占去一半,这些陈年烂账,相信诸位大人也懒得听,在下就不多说了,在下就说说当前……户部能够维持眼下的庞大开销,已经是不易,如今还要专门拿出一笔银子来,专门供养一个亡国之君……这些可都是我大齐子民的血汗钱呐……”他搬出大齐的千万黎民,众人却是不好再说什么了。见众人全都不吭声了,崔彧心一横,心知一毛不拔,恐怕绝无可能,当即问道:“让户部掏银子也成,在下只想问问,每年要给伊尹多少银子?”颜秀说道:“数目早就商议过了,怎么也得二十万两以上。”崔彧气笑道:“二十万两,他伊尹说破大天,也就一张嘴,他吃得下么。”颜秀肃然道:“既要优待,怎能吝啬,难道让后世人说我大齐抠门,说是优待前朝帝君,实则不过是表面文章么。”崔彧摇头道:“这么多的银子,户部决计掏不出来。”他随即冲陆沉和刘雍拱手道:“陆侯爷,首辅大人,下官着实是有心无力,实在是拿不出这笔供养的银子来,还请侯爷、首辅大人摘了下官的乌纱吧。”崔彧是什么样的人,刘雍还算清楚,不说是个官迷,但对权势却也颇为眷恋,可如今竟主动提出请辞,可见户部是真的掏不出银子来了。作为前任户部尚书,掌管大齐银钱十几年的钱袋子,户部有没有银子,有多少亏空,能拿出多少钱来,刘雍自然比谁都清楚不过,也知道眼下再让崔彧拿出额外的银子来,实在是难为他了。思量稍许,刘雍说道:“知道你当家不容易,可不容易,这个家你也得给本官继续当下去,动不动就要请辞,这是跟谁学的。”他话语中有些严厉。对于崔彧来说,刘雍不仅是内阁首辅,还曾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不由叫屈道:“首辅大人,您再清楚不过,朝廷已经没有银子了。”刘雍深吸一口气,崔彧说的,他何尝不知?可知道归知道,难道就因为没有银子,就要堕了大齐的脸面么?对于人来说,面子这种东西,或许无足轻重。可对于国家来说,却是比天还大。“没有也得想办法。”刘雍沉声道:“如何筹措这笔银两,本首辅会同你一起想办法,不会将担子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而你也莫要再哭穷,否则本首辅便真的摘了你的乌纱。”刘雍都这么说了,崔彧也不再固执,拱手道:“是。”见众人为了银子而发愁,陆沉笑道:“其实咱们大齐,还不至于穷到如此地步吧。”崔彧叹道:“确是令人难以置信,可并非下官哭穷,而是实情如此,国库老早就已经空了,得亏当初侯爷您巡回来一座金山,否则早就维持不下去了,可就是金山,到处都需要银子,也慢慢见底了。”陆沉笑道:“我前线大军,攻破琚州城,几乎将梁国国库之财尽数缴入囊中,难道这些金银财宝,并未运送回京都来么。”崔彧说道:“陆侯有所不知,这些金银财宝,经过户部派去的人核算之后,便皆都分批运送到我大齐新增的各省各州了。”这件事刘雍是知道的,因为将这笔财富运送大齐新增各省各州,正是他下的命令。他解释道:“这些新增省州,经战火荼毒,城墙破碎,流民失所,可既已为大齐土地,朝廷就得尽快重建,以安民心,而朝廷当时已无余财用于重建,于是我便下令,将缴获的金银财宝,径直送到需要重建的灾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