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腾地站起身来,他朝前跨出了两步,还没来得及询问,高巍便磕头道,“皇上,臣一路走来,山东已经十室九空,平安战死,棺椁已经被燕军安排南军送回来了,盛庸和铁铉半死,臣将二位大人带回来了,放在外面,臣等听候处置!”一共三十万大军,虽说多半是从曾经的五十万大军和六十万大军中剩下来的,但也是三十万大军啊,此时,再次溃败!朱允炆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了下去,他身边的太监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他扶着龙头,艰难地问道,“平安战死?盛庸和铁铉半死,如何半死?御医呢?宣御医为两位大人疗伤啊!”无论如何,眼下他是一国之君,朱允炆非常清楚该如何当好这个皇帝。“皇上,没用了!”高巍没有说话,齐泰站出来,他是兵部尚书,对战场上的信息掌握着第一手资料,“燕军果然歹毒,去了盛庸和铁铉两位大人的手臂和腿,几成废人,活着已是不易,不可能上战场了!”朱允炆两腿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他两眼茫然,“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朕的四叔为何要如此歹毒呢?人死不过如灯灭啊!”迟迟不提如何安抚,如何慰劳盛庸和铁铉的话,朝中的武将们,纷纷都低下了头。高巍抬起头来,他垂着眼帘,声音非常平静,“我等好容易出了济南城,打算追击燕军,和平安将军的大军将燕军包饺子,谁知,燕军早有算计,在郑家寨的时候,我们中了燕军的埋伏。”“燕军多少人,你们就算中了燕军的埋伏,也不至于会全军覆没!”黄子澄很是不满,这一次,领军的将军不是他举荐的,他就有了底气。高巍深知他这样的小人行径,朝他瞥了一眼,奏对道,“皇上,燕军这一次派遣的是朵颜三卫和炮兵营的人,燕军的炮兵营由燕王直接领导,指挥使乃是燕王四子,惯会使用火药,他们在地上埋上了火器,我等走过去的时候,完全没有动静,等我军进了他们的口袋,火药一齐爆炸,死伤无数,溃不成军,朵颜三卫冲上来,他们的手上还有一种叫做冲锋枪的火器,朝我等开枪,如同屠狗一样。”高巍说到这里,终于还是绷不住了,他磕头道,“皇上,大势已去矣!”朱允炆坐在地上,喃喃道,“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朕斗不过朕这个四叔?”御史尹昌隆上前道,“皇上,燕军的火器如此厉害,我军完全无还手之力啊!”“燕军的火器为何如此厉害,尔等可知道原因?”朱允炆的眼睛都红了,他缓缓地站起身来,“有谁能告诉朕?“朱允炆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魏国公徐辉祖的身上,“爱卿可知?”徐辉祖真不知道,但此时,他如何好拒绝皇上,“皇上,容臣打听打听,臣也一直很好奇,或许可以打听一二!”徐辉祖所谓的打听便是朝自己的四弟徐增寿打听,朱允炆也深知这一点,点点头,稍微放下心来,他环视一圈大殿,“诸位爱卿,到了你我君臣同舟共济的时候,还望诸位能够尽心为朕出力!”“臣等尽心竭力!”由方孝孺带头,所有人都宣誓了忠心。盛庸和铁铉被人抬回了家,到了这时候,朱允炆见或是不见他们都没有意义了,二人心里的难过,也无人关心,无人知道了。历史上,铁铉在朱棣即位后,被处以磔刑,年不过四十;而盛庸投降朱棣后,最终还是被迫自杀,眼下的结局,比起这些,无法说好还是不好。徐辉祖回到了魏国公府,他是长子,魏国公的爵位理所当然地由他继承,他也知道,别人尚可,他四弟徐增寿却是从小就被父亲宠溺,对他极为不服气。特别是朱棣起兵之后,徐增寿私底下有很多小动作,徐辉祖担心这些会给魏国公府带来祸事,也曾约束过四弟,后来担心被朝廷知道,徐辉祖便将四弟的一些动向给皇上禀报过。此时,徐辉祖亲自来到了四弟的院子里,里头传来秦淮河歌女清亮的歌声,是一首《采莲曲》正唱到了最后,“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来”字音拖得很长,徐辉祖正想着等这歌女把个唱腔拖完了再进去,徐增寿已经摇着扇子扭过了头。“四弟!”徐辉祖见四弟连身都没有起,心头虽然不悦,但面儿上依旧很是亲密,“四弟,有空吗?有空的话,有件事,大哥想请教你一下!”徐增寿朝身边的人看了一眼,那长随挥挥手,将一干人全部遣走了,偌大的庭院里,只留下了兄弟二人。“说吧!”没有让人给大哥斟茶,徐增寿翘起二郎腿,自己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道,“无非就是北平的一些事,这府里,谁还不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怎么,大姐没有给你写信了?”徐氏是徐辉祖的妹妹,却是徐增寿的姐姐,徐氏未出阁的时候,对徐增寿这个弟弟万分宠爱,长姐如母,徐增寿对大姐也非常敬重。徐增寿一声“大姐”,让徐辉祖非常吃味儿,徐氏对徐辉祖的回信越来越敷衍,对朱棣父子的行踪动向讳莫如深。显然,徐氏是在提防徐辉祖,什么时候,兄妹之间走到了这一步?徐辉祖觉得徐氏不能理解他,他乃是魏国公府的当家人,家里这么一大片,父亲已经不在了,一旦他行差踏错半步,魏国公府将万劫不复。徐辉祖没有把徐增寿话里的冷嘲热讽当回事,他拉了一把椅子在徐增寿身边坐下来,“燕军那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很多火器,你知道这件事吗?““怎么不知道?整个大明的人都知道了,弟弟我一个闲人,成日里就和一些流言蜚语打交道,怎么会不知道?”徐增寿吊儿郎当地道,“不瞒哥哥说,才你走之前,李庄也来过了,也在向我打听燕军的那些火器是哪里来的?”徐辉祖心头一喜,问道,“你怎么说?”徐增寿扭头看向大哥,“大哥,我听说太祖高皇帝显灵了,将这些火器的制造方法告诉了燨哥儿,说当今皇上亲承祖训,陵土未干,奈何纷更太祖已成之法,乃是不肖子孙,让姐夫代为教训,大哥,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