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用过的这些杯盘碗盏,他是不是要扔掉?心中存了无数的疑虑,朱棣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沉默良久,这才将国书递给夏原吉,道,“夏爱卿,你先将这国书读一遍给诸位听一听,再讨论一下接待之事。”国书使用汉字所书,能够简单地表达意思,仅限于此,因此听在那些武将们的耳朵里简单明了,对那些文臣们来说,听起来就不是那么美妙了。夏原吉很快就将国书读完了,他有种吃了苍蝇一般的不适感。身为大明文臣中的领袖人物,若非身处这个位置,他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见识到这种连大明的学童都写不出来的……“锦绣文章”。皇上居然没有让黄俨下来将国书收上去,夏原吉将国书拿在手上,总觉得像是拿着一件脏东西。朱棣并没有注意到夏原吉的异常,他清了清嗓子,抬起手往下压了压,将议论声压下去,道,“你们也不必在意真腊国要向我大明每年上缴二成赋税的事情,我大明要在真腊建海港,要派军舰前往巡逻,要帮真腊守护国土安全,这在大明与真腊的邦交契约中已经说明得很清楚了。”大明的臣子们愕然,人人心里都有个疑惑,在真腊建海港?派军舰巡逻,难道不是为了确保大明商船沿途的安全吗?好吧,顺道帮真腊守护国土安全,也是借了大明海军的军威,的确是要收取一定的费用。无人再说什么,都静静地等着朱棣后面的话。“四殿下自从离开大明,走了很多地方,朕也是才收到了四殿下从真腊送来的信,知道了这个国家的风俗与我大明实在是迥异,招待真腊的国王,就由鸿胪寺负责。”意思是,皇上没打算亲自招待真腊的国王?赵羾心里存了疑惑,按照以往的惯例,若有外国使臣前来,都是由礼部负责执掌外事,但在鸿胪寺卿随四殿下远航的情况下,皇上也没有提出由礼部负责。这是为何?朱高炽多聪明的人啊,同感这件事不寻常,他想讨好一下文臣,便替赵羾将疑惑问出来了,“父皇,真腊一国之君,漂洋过海而来,我大明若是只让鸿胪寺出面接待,是否不合适?”朱棣深深地看了他这儿子一眼,意外地点头道,“接待之事,那就由你领头来做,身为监国郡王,你替君父分忧,理所当然。”说完,他朝黄俨瞥了一眼,黄俨心知肚明,忙略一低头,已是领会了皇上的意图。“再,四殿下提出的万国博览会的事,将于明年四月份在北京举行,场地的事由工部负责,举办的事,由户部、工部和礼部一起协同负责。”“臣等遵旨!”这件事,朱高燨走之前,便已经提出过构想,夏原吉和宋礼等人也一直在参与,那边的博览馆场地和酒店都已经兴建起来了,用的是钢筋混凝土结构,一些消息灵通的商户,都已经在北京那边的工业区建起了酒楼客栈,为的是到时候大赚一笔。因此,夏原吉和宋礼只不过是在朝堂上正式领命而已,可赵羾就不同了,完全是懵的。散朝之后,出了宫殿,赵羾快步追赶夏原吉,边不顾形象地小跑,边喊道,“夏大人,夏大人!”夏原吉明明听见了,他依然记恨上一次赵羾为了招生名额的事,对他态度不好,故意没有听见,一边出宫,一边与宋礼说话。宋礼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夏原吉也是见好就收,忙像是才听到,转身朝赵羾拱手,“哎呀,赵大人,您是在叫下官啊?”赵羾的脸一红,心知肚明,朝夏原吉深深一揖,道,“夏大人,上一次是我的不是,我向夏大人赔礼道歉!”这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道歉了!夏原吉忙上前一把握住了赵羾的手腕,将他拉了起来,“同朝为官,这就不合适了!”算是一笑泯恩仇了!宋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肯定是之前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他也不想知道,笑道,“想必赵大人是为了明年万国博览会的事,正好到了午时,若两位大人家里不送饭的话,不如由我请客,两位一起去同福酒楼边吃边聊?”“这是最好不过了,不过,由宋大人请客,这可不好。”赵羾将自己的身份放得很低,“正好我今日要向夏大人赔礼道歉,不如就由我来请客?”夏原吉多精明的人啊,他哪里会落这么个口舌,让人觉得他是个小气人,忙道,“还是我来请客吧,若赵大人说赔礼道歉的事,那我这就去了。”最后,还是中间人宋礼请客。酒桌上,摆了几样不起眼的菜,大明的重臣,他们平日里不缺这点吃喝,在外头,还是面子重要,要了一壶小酒,边小酌,边说起政事。赵羾知道夏原吉和宋礼都是亲朱高燨的人,朱高燨的重要项目都是两人在负责,大明有今日翻天覆地的变化,将来史书上,这两名重臣肯定是要占重要篇幅。“四殿下虽然年轻,可真是天纵奇才啊,这一出去,不费一兵一卒,便为我大明争取了一年十万两银子的收入,这点钱,比起大明国库的收入,简直是九牛一毛,可却是异国以进供的方式主动缴纳,就非比寻常。“夏原吉也根本没有把这点钱放在眼里,一艘军舰完全不止十万两白银,聊胜于无。不过,年年有,那就不一样了。且,大明所图,完全不止是这点白银。赵羾说这些话,一来是心甘情愿,二来也是想要取悦夏原吉和宋礼,他先做了铺垫,才接着说出正事,“明年四月份万国博览会,不知二位可有什么章程,我对这件事可是半点都不了解啊!”意思是,你们若是想我出力,不拖后腿,那就不要有所隐瞒,将该说的都说给我听。“此事,四殿下早就有了安排,说起来也简单,便是借着一个场地,召集起大明的所有商人,吃喝玩乐,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展示他们要买卖交易的货物。四殿下会邀请一些夷国人前来,为的是加强贸易。礼部所要做的事,是要定礼仪规程。”既然是大明的第一届万国博览会,开幕式和闭幕式肯定是要皇上亲自到场,既然皇上要到场,礼仪规程肯定不能少。赵羾想到这一层,不由得浑身冒汗了,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格外为难,“这,从前也没有章程啊!”夏原吉不忘补刀,“是啊,这是谁也不曾遇到过的事,不过,既然第一届,有了这一次的经验,下一次就好办了。”赵羾心说,先把这一次对付过去再说啊!他急于向夏原吉和宋礼打探消息,也就格外殷勤,只可惜,两人也就知道个大概,对于什么开幕式闭幕式,他们根本没有关心,最后,宋礼很是无奈,“赵大人,要不,您去北京城的博览会会场先看看?”也只有这一步了。朱高炽领了接待真腊国主的差事,非常兴奋。父皇果然立了他为太子,否则,怎么会将接待一国之君的差事派给他呢?大朝会后,朱高炽没有急着出宫,而是先去孝顺他父亲,端茶倒水一些表面工作都做完了,他非常孝顺地道,“爹,儿子还从来没有和一国之君打过交道,这接待真腊国主的事,还请爹教教儿子。”朱棣歪在榻上,五月底了,窗外的芍药圃里,芍药花开得明艳芬芳,大片大片的紫色、嫣红的芍药花,在阳光下热烈奔放。朱棣的心情很好,他敲了敲榻,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我大明和真腊隔了千山万水,习俗自然迥异,你若是担心失礼,可提前找人询问,真腊到底有什么不同的习俗,接待的时候,要注意一些什么?特别是宗教方面的事情,务必不能令人感到冒犯。”朱棣郑重地道,“人家是仰慕我大明天朝上国,礼仪之邦才会前来,想交朋友难,结仇容易,真腊虽弹丸小国,可外交无小事,你乃是监国郡王,言行举止礼仪上,不能丢我大明的脸。”“儿臣遵旨!”从宫里出来后,朱高炽便迫不及待地找了从前与真腊打过交道的人,可这种人,哪里是一时半刻能够找得到了?好在鸿胪寺里序班王孜曾经出使过真腊,朱高炽忙让人将王孜找了过来,当面询问有关真腊的习俗。“皇上命本王招待真腊国主及其使臣,事关两国外交,本王也不敢怠慢,须要知己知彼,方无失礼。”这话里头,一共透露了两层信息,一层是皇上没打算亲自接待真腊国主,二层意思是朱高炽想表达自己将以监国郡王的身份接待一国之主。王孜却想到的是,换成是自己,恐怕也不愿意与真腊人打交道,在王孜的眼里,无疑,真腊乃是野蛮之国。王孜将自己所知告知了朱高炽,道,“其国之内,若想当官,须先将自己的女儿上供给国主当嫔妃。真腊人的女儿到了九岁左右,就要请僧人行阵毯之礼,并祝福女儿将来能够嫁千百个丈夫……”朱高炽正喝水呢,一口水喷出来,自己被呛得不行。“这,这,这岂不是……不是**?”“在我大明,这是不可思议之事,哪怕是最****的妇人都做不出这种事来。可在真腊,这就是习俗。真腊女子的***极为旺盛,哪怕产子之后,也只数天,便与丈夫同房,若丈夫不能满足,则另寻男子交-欢。”朱高炽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怔愣了许久,道,“四弟怎么会邀请这种国家来我大明做客?”这话,王孜可不敢接,但他心里却想到,不做来往又如何知道对方的习性呢?再说了每年至少十万两白银,这些人千山万水来了,在大明难道不吃,不住,不买卖?不也是一笔收入吗?而此时的江宁码头,大明海关总署署长吕震已经迎到了真腊国国主一行人,用水泥铺就的码头,人流通道和货物通道分开,整洁而有序。吕震只看了真腊人一眼,便将眼睛撇开,他伸手邀请道,“请国主等入关,不过,按照我大明的海关条例,国主的行李可以不做检查,其他人的一应所有行李货物都需要被查看,还请理解!”柰职一听就不干了,迎接的规格如此低不说,竟然还要搜查行李,岂有此理!“大明乃是天朝上国,礼仪之邦,为何对我们如此苛刻?”吕震笑道,“这不是苛刻,真腊乃是遵纪守法的国家,可天底下总有那些不守规矩的国家不比真腊,而我天朝上国,总不能明面儿上重此轻彼,总要一视同仁才显公平,所以,只有委屈贵国了!““不过,为了迎接国王的到来,我们专门设立了贵宾室,请随我来,这边请!”这里乃是大明的脸面,因此,用钢筋混凝土做成的高楼,走上高高的台阶,入门便是高大辉煌的大厅,接待人员已经过来了,一人领一行人,将这些人带入了不同的区域进行检查。“先生,我大明不允许赤身**入关,我们有现成的衣服,价格非常公道,您可以挑选一套,穿好之后,才可入关。”包括国主在内,所有人都得到了这样的强制性建议,而大明也的确准备充足,各种款式档次颜色的衣服都有,除了没有绣花,做工无可挑剔。人人都拿了一套后,有服务生上前来核价,最后需要花银子一共三百五十两。“还要花银子吗?”柰职简直是无语了,“难道不是送给我们吗?”“很抱歉,除了贵国的国主,其余使团成员在我大明所有的消费都需要自己支付。我大明国库收入的每一两银子都需要花在老百姓的身上,贵国的国主开支由我大明皇上承担,但其余人,我们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