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燨的手指轻轻地敲在贵妃榻上,他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在对付了陈祖义这只海盗之后,居然还有人不怕死地往大明的炮口上撞。马三宝站在一边,拿着望远镜紧张地看着前面的战况,这爪哇岛的西王真是比陈祖义那群海盗都要猖獗。轰!孟善所在的军舰上,主炮口上射出的炮弹精准地落在了对方的主舰上,木制的船只经不起如此沉重的炮弹轰击,甲板散开的同时,船受力不均匀,朝前倾斜,海水灌进去。船上的人还没有来得及自救,又是一发炮弹,连发出来,直接从破洞贯穿进去,炮弹在船体内爆炸,船体彻底四分五裂。“冲过去!”对方密密麻麻的船只乌压压地,不怕死地,如同邪灵附体一样,依旧朝这边压过来,何寿站在短程通讯器前,向朱能请求,“大将军,末将请求用战列舰去撞击他们!”朱能看了一下战况,道,“准,其余军舰预备,掩护十六号军舰,尽快歼灭对方!”“是!”其余军舰上的舰长得令之后,均开始重新布局。大明的军舰虽然数量不多,但对方的船只都是些胡乱木板所制的船,哪怕是最大的船,也不过和大明的商船差不多,若是直接用炮轰,不出一个时辰也能完胜,但显然,孟善不想浪费太多炮弹。军舰动力开足后,如同箭一样朝着对方的船冲了过去,稍稍一碰,对方的船只便成了散片,几个来回之后,散乱的船板遍布海面,抱着船板呼救的人在水中挣扎,大明军舰上的机枪朝着这些人无情地扫射,没打算让这些人活着回去。一场碾压下来,统兵的将领死光了之后,其余的船只被军舰归拢在一起,所有人都跪在了甲板上,向大明祈命。朱能看向朱高燨,朱高燨闭了闭眼,抬手缓缓地一挥,做了一个消灭的手势。朱能手中的旗帜打了个旗语,十艘战列舰上的主炮口对准了那些船只,炮弹齐发,将这一片局域海域轰成了一片火海。一个不留!严敏初一直站在甲板上,看着这一场一面倒的屠杀,到了最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大明强盛,方才有我等的尊严。”若大明没有这个实力,今日,他便不得不朝西王缴纳高额的赋税,还未必能够安稳回去。这一场海战,不光朱高燨在观战,西王也站在王城的高山上关注,他没想到,大明的火器如此厉害。传说中的忽必烈的军舰与之相比,真是云泥之别。眼见大明将他所有的海船与战士屠杀赶紧了,西王忙屁滚尿流地冲了下来,带领着一家人还有他的臣子们到了港口,跪在地上迎接。“殿下,西王前来相迎。”朱能请示道。“前倨而后恭?虽说是个识时务的,不过,本王之前是怎么说的?给本王将这破岛轰平!”二十艘军舰一字儿排开,在朱能的命令下,炮弹齐发。西王惊得不能自已,他不敢相信地看着黑色的炮弹朝着自己这边飞了过来,如此遥远的距离,炮弹竟然落在了自己所在的地方,烈火在焚烧,气浪猛烈冲击,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飞上了天空,看到了火热的气浪翻滚,看到了周围的人全部都四分五裂,看到了自己的断肢残骸飞舞,看到这个世界在眼前一点一点地消失。如果将来,依然有一个荷兰人愿意为爪哇岛写一部历史《列王传》,应当会重点记录今天,爪哇岛被大明的火炮轰得面目全非,满目疮痍。苏鲁马益是这里的一个村子,也是一个著名的港口,南来北往的船只在这里停靠,米粮在这里卸货,并进行交易。炮弹落下来,气浪将所有的人掀翻,村子被夷平,人死伤一片。杜板为海边的一个村子,临海,原本是沙滩之地。当年元朝时,史弼、高兴征伐阇婆,数月不得登岸,船中的淡水已经饮尽了,眼看军士就要死绝了。史弼、高兴祈祷上天,说,“奉命伐蛮,天若与之则泉生;不与则泉无。”祷告之后,史弼奋力用枪扎海滩,泉水随之而出,众将士饮泉水而得以生存。此处约有千户人家,基本上都是从广东和漳州等流居住于此,眼看炮弹将要朝这边蔓延,这些人均吓得不能自已。最后,这里的头目只好穿上了大明的衣服,摇着一只木船,将一面用白色的床单做成,写着“明”的帜竖在木船上,驾驶着船只,朝大明的军舰靠近。“殿下,那边有大明人!”朱高燨接过了马三宝递过来的望远镜,朝杜板村这边看了一眼,见船上的确是大明人,他抬手打了个停止的手势。轰炸暂时停了下来。那艘船上的老者愣了一下,船上的青年正说要不要回去,老者道,“快,快点!”那青年只好越发摇橹,正好顺着风向,船飞快地朝前逼近,而青年也紧张得浑身冒冷汗,掌心里的汗水滑腻得他都握不住船橹了。好在,大明的海军并没有朝他们开炮,也没有开枪。船靠近军舰的时候,老者让青年停了下来,两人一起恭敬地跪在船板上,“大明梁忠,大明梁思远拜见大明大将军!”“吊上来!”朱能道。当下便有大明海军放下了软绳,这一老一少被吊了上来。朱高燨这边自然是得到了消息,让狗儿前去将人请来。这梁忠二人乃是一对祖孙,被带上来后,得知是要见大明的皇子,梁思远不知深浅,梁忠却是两腿打颤,上最后一层阶梯的时候,远远看到了歪在贵妃榻上的男子,腿一软,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皇子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梁忠索性趴在地上,拼命磕头。“起来吧!”朱高燨的声音传了过来,他怕这人一直磕头,耽误了时间。待两人过来了,行完了礼,朱高燨这才道,“你们说你们是大明人,说说,你们哪里是大明人了?你们在这爪哇岛上过了多久了?已经是几辈人了?”朱高燨端起茶盏,慢慢地抿了一口,梁思远偷偷地朝朱高燨看了一眼,一身锦衣华服,手指如青葱玉竹,指节分明,他手中的青花瓷茶杯虽细腻致密,却不及其指尖之秀美。真是一个神仙一般的人物,这便是大明人吗?梁忠拼命磕头,“殿下,小民等当年也是迫不得已才背井离乡来到这里,若非性命所迫,谁也不愿越洋过海,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啊!”“哦,是什么样的情况,才迫使你们前来?”梁忠沉默良久,才道,“殿下,当年因海盗猖獗,太祖高皇帝下命令,片板不得下海。我等本是漳州人,靠海吃海,家里分田都没有。那一年闹饥荒,租种了乡绅的田颗粒无收,租子却不得不缴纳。”“那狗日的……”“闭嘴!”狗儿在旁边呵斥一声,“殿下面前,不得污言乱语!”梁忠再次停顿了片刻,“那乡绅要将小民的女儿拿去抵租子,若能留在他家里做个叠床铺被的活计也就罢了,谁知,他把小民的女儿卖往了那种地方,等小民知道的时候,小民的女儿已经撞壁死了。”说到这里,梁忠已是泣不成声,“洪武十七年,小民跟着乡里人,深夜从家乡出发,登上了船,在海上飘了整整一个月,才来到了这里。“朱高燨闭了闭眼,道,“这岛上,你这样的人有多少?”“小民所在的村子名叫杜板村,约有千余户。村东行半日,就是新村,土名叫革儿昔。原先那里都是沙滩之地,村主是广东人,也是约有千余户。小民们所在的这两个村子,都是当地和外面的商人前来交易,有时候,小民等因为会说当地话,会做个中间人。”朱高燨见此人言谈举止不像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衣服鞋袜穿得也非常得体,青年男子左耳上戴了硕大一个金耳环,一看便知是殷富之家。“你看,我说我大明人少,其实哪里少了,多少人都流浪在海外。我就想不明白了,背井离乡在外,日子真的就比在大明要难过一些?”说着,朱高燨就起身了,朝船舱之内走去。梁忠头抵着甲板,瑟瑟发抖,他孙子梁思远倒是懵懂不已,只觉得手掌撑着的竟然是铁板,铁板在水里竟然也不沉?这就是大明啊!他总是听村里的老者们说大明的国土多么大,大明多么强盛,他总是想象不出,但今天,他看到了上国的人物,看到了大明的军舰,他才明白,真正的强大是怎么回事?马三宝跟了进去,见朱高燨站在窗前朝着远处的海面眺望,他不由得紧张地问道,“殿下,大明地广人多,流出几个出去,并非是什么不好的事。若非不然,今日,我等来到这爪哇岛,连个熟人都遇不上,岂不是也很落寞?”“三宝,你总是很会安慰人!”朱高燨笑了一下,“你说得对,我大明就如同一株大树,枝繁叶茂,风吹过,带走几粒种子,随风飘到了远处,扎根,成长,又长成了大树,将来连成一片森林,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