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智深离开紫菱洲,心道迎春今日和自己说的话,都赶上平时一年加起来的了。迎春此女,平时沉默寡言,生父贾赦只顾沉迷酒色,疏于教导,继母邢夫人更是不待见她,王熙凤这种富贵眼睛也有些看不起她,导致她在荣国府处境很是尴尬。鲁智深从缀锦楼往南走可以回,遍到了东南角的秋爽斋,见一容长脸儿,梳着长辫子的小丫鬟站在树下,举着跟竹竿粘知了,奈何力气不够大,竹竿摇摇晃晃,总是够不着,急的一头是汗。她正气急间,就见一只手从她身后过来,轻轻巧巧一伸一转,便把两只知了沾了下来。那丫鬟一喜,伸手来接知了,回头见竟是鲁智深,连忙低头道:“翠墨见过宝二爷。”鲁智深知道这翠墨是探春的大丫鬟,把知了放在她手中,说道:“探春妹妹在不在?”翠墨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小姐在里面,宝二爷等下,我马上进去禀报。”她捧着知了,慌里慌张跑进门去,还被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跌倒。未几,探春走出门来,见面就调笑道:“宝二哥,你是指怎么欺负翠墨了,我看她满脸通红,是不是被你轻薄了?”她见鲁智深孤身一人,顿时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你今日这么大胆,原来和你形影不离的秦姑娘没跟着来啊,你这可是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荣国府都知道,秦可卿和鲁智深关系非同一般,按理说贴身婢女,都称丫鬟,不能称姑娘,但是这规矩在鲁智深面前称呼秦可卿,是行不通的。鲁智深头痛,这探春是三春之中,唯一不怎么怕他,也是和他关系最好的。甚至有时候会亲自给他做鞋子。相比肌肤微丰,身材略有些丰满的迎春,探春则是身形苗条,削尖细腰,一双眼睛顾盼神飞,颇为强势。身为赵姨娘所生孩子,她的容貌,不仅在三春里面拔尖,就是在薛宝钗史湘云面前,也不遑多让。不过鲁智深这些年和林黛玉斗智斗勇,早就对此习以为常,听了后笑道:“妹妹这话差了。”“谁都知道你这丫鬟要跟着你嫁出去的,我要是敢讨要过去,将来谁陪你?”探春脸上一红,随身大丫鬟,都是要跟小姐一起嫁过去的,鲁智深这话,明显是说自己身为妹妹,对哥哥可不能有别的心思,这是自己失言了。她暗暗咬牙,前些年的时候,鲁智深自己抢白下都是大败亏输,目瞪口呆,最后只能啊的大吼一声。曾几何时,自己最喜欢看宝哥哥吃瘪郁闷的样子,没想到从苏州回来后,变得这么难对付了!想到这里,她有些痛恨起林黛玉玉来,鲁智深这些嘴上的本事,肯定是都她教的!她气得银牙一咬,嗔道:“宝哥哥,这话也就你说得出来,传出去了,咱们两个谁都跑不了!”鲁智深哈哈大笑,颇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这几年和林黛玉斗嘴,没白吃亏啊!他笑道:“本来就是和妹妹说一声,今日我就搬进来了,以后要多叨扰妹妹。”“没想到妹妹非要和我拌嘴。”“看妹妹这脸都气白了,我怕是讨不到一杯热茶了,那我先走了啊。”见鲁智深掉头就走,探春心里暗恨,占了便宜就跑,这个浑人!她一扭头,看到侍书和翠墨躲在门后偷笑,恼道:“你们倒会看热闹!”侍书笑道:“我还很少看到小姐吃瘪呢,这宝二爷这一年来,变化可是大得很啊,说话虽然没那么大声了,但夹枪带棒的本事高了不少。”探春叹了口气,心道可不是是么,宝哥哥只怕是和林黛玉整日待在一起,越发变得难对付了。想到大观园这布置,也不知道府里是怎么想的,为什么独独让他住了进来?这大观园布置,潇湘馆坐在主位,如同正宫一样,这显然是想要撮合林黛玉和宝哥哥了?要这么说,宝哥哥不和皇帝一样?然而要真是这样,薛宝钗进来也就罢了,为什么让自己三姐妹和搬进来?自己三姐妹可是和宝哥哥是亲兄妹啊?想到前阵子府里传出来鲁智深身世的谣言,她摇了摇头,心道这些事情,自有人操心,自己可管不了,以后注意些言语好了。鲁智深绕着湖来到藕香榭,此处四面邻水,唯有南边是一狭长窄桥可以通过。他走到长桥尽头,敲门到:“惜春妹妹在吗?”他有些疑惑,大白天的,关着院门作什么?不一会,便有个丫鬟开门,鲁智深倒是认得,乃是惜春丫鬟入画。她见了鲁智深,连忙道:“宝二爷稍等,小姐在接待客人呢。”鲁智深有些奇怪,大观园里面,哪里来的客人?他忍不住笑道:“贵客?男的女的?”贾惜春从屋内听到了,对坐在对面的女子说道:“你听听,这都说的什么浑话。”她气不忿,走到门口道:“宝哥哥,我侄子和你有了过节,不要把气发到我身上。”“我是荣国府长大的,可不是宁国府养的。”鲁智深见惜春生气,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道:“是我说错话,妹妹莫怪。”惜春说的侄子,自然就是贾蓉,之前被鲁智深打成重伤,两府因此交恶,虽然表面一切如常,但私下里面肯定是心里有疙瘩。虽然事后两府明白过来,皇上是找个借口削宁国府的爵,好死不死让贾蓉犯浑赶上了。当时即使鲁智深不出手,虐杀朝廷命官的罪也轻不了。惜春夹在两边,也是颇为犯难。惜春哼了一声,她也没想到鲁智深这种平时嘴硬拳头硬的浑人,此时也会服软,一时间后面的话也接不下去了。此时屋里的女子看向窗外的鲁智深,心道这看上外表倒是斯文,真的就是传说中的荣府小疯子?贾惜春想到自己屋里还有客人,摆摆手对鲁智深道:“行行行,这次放过你了,你赶快走,别吓着我客人。”鲁智深见惜春下了逐客令,只得转身就走,嘟囔道:“神神秘秘的,难不成你的客人是院子里尼姑庵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尼姑道士?”惜春听了,脸上一僵,作为贾珍胞妹,她身世本就有些问题,鲁智深这随口一说,她听了有些刺耳,一时却无法反驳。屋里的人却走到门口,说道:“这位公子,你可否说说,尼姑庵怎么就见不得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