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青公子上前,拿出一张路引牒文,说道:“我等乃是大离商人,来贵地做生意,此是通关牒文,劳烦军爷核审。”陈也先见那牒文上盖的章印,乃是北莽文字,不由对鲁智深嘀咕道:“说是互市,通行此地还需北莽同意,那这里和北莽土地有何分别。”“亏得大离还粉饰太平,说此地是两朝共管,真是不是亲眼见到此景,当真想象不到,事实竟是如此。”鲁智深低声道:“进去看看,就能明白到底怎么回事。”那边北莽兵士已经检查完毕,确认年青公子拿的确是北莽签发的通关牒文,当下让开放行,一行人直接进了平阳城。众人进去后,鲁智深和陈也先和那公子小姐道别,自去城里打听消息。那年青公子见两人离去,终于是松了口气,他生怕这两人要是闹出乱子,影响了自家生意。他走到马车边上,对里面的妹妹道:“咱们先找个地方下塌,再和北莽那边商谈商路事宜。”“不过一定要小心,玉京城内,北莽商团头领南安小王爷被杀,现在北莽人对我们大离商人敌意很大,一定不要惹怒他们。”她妹妹听了,在窗户后面点了点头,叹道:“一想到打死那小王爷的,竟然可能是姐姐未来的夫婿,小妹心中颇有些荒谬之感。”“也不知那贾公子,是不是也如表哥一样脾气暴躁。”那公子招呼众人往客栈收拾,自己在马车旁边一边走,一边叹道:“表哥做事不计后果,差点把薛家其他七房都连累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改性子。”“要是表姐的夫婿脾气也如他那般,只怕将来家里就热闹了。”鲁智深和陈也先推着推车,走在路上,登时有几个饿得皮包骨头的乞儿围了上来。此时鲁智深并未化装遮掩,这些年他忙于练武,平日很少出去,只在必要场合里,和十几个王孙公子见过面,四大家族以外的其他人,几乎怎么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即使在玉京,要不是内卫司替身探子领命惹事,知道他容貌的人也不多。而和那探子,则是在每次出现的时候,有意将面部掩饰得和鲁智深有些像,却又不十分像。此乃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就是见过鲁智深面目的人,看到那探子的脸,第一时间反应也会和记忆中混淆模糊起来。所以鲁智深来到河中府后,一直大摇大摆以真面示人,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他,不然整天操练,哪有功夫化装?他本来面貌生得就不像个贫苦之人,同行的陈也先也是如此,两人再怎么掩饰,也瞒不过眼光毒辣的乞丐。所以等乞儿纷纷围了上来,鲁智深才反应过来,自己两人明显看上去有些油水,乞儿眼睛又毒,怪不的过来讨钱。他怕闹起来节外生枝,赶紧丢出几枚铜板,趁着乞儿争抢的功夫,拉着陈也先挤出人群,说道:“这次出来,真是吃了太多岔子,咱们俩可不像个粮食贩子。”说完他从推车上抹了一把灰,将脸和手都抹得漆黑。陈也先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照做,背心出了一溜冷汗,心道要是露出破绽,被北莽人发现盘查,可就麻烦了。鲁智深突然想到一事,说道:“要是有人问起,不要说跟着刚才那商队进来的。”“要是遇到人,我想来说话,如果势头不妙,你看我脸色行事。”“如果我对着你眨两下眼睛,马上动手杀光人跑路。”陈也先听了,冷汗又从脸上流了下来,你在对方城里,周围不知道多少兵士,打的是这般主意?咱们是来的打探消息,不是来闹事的吧?而且你说的这么有轻描淡写,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陈也先本来觉得有些了解鲁智深了,但对方还是每每刷新他的认知。这位新科状元,听说是玉京破落户出身,然而两人一路走来,陈也先发现他对道上的事情倒是颇为清楚,而且穷文富武,破落户能练成这么高的武艺?怕不是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起家的?鲁智深不知道陈也先在腹诽他,他一路思忖,以现在身份形貌打探消息,有些太过扎眼,很容易被人怀疑。要想成事,还要不引起别人注意,得找个相对隐秘的地方,找了解城中情况的人打探,才最为保险。问题是,找谁才符合条件?他在前面走着走着,突然眼前一亮。只见两面街上,一溜青楼次第排开,门口站着老鸨龟公,正卖力地招呼着客人。看到这个,他对陈也先道:“走,我们去逛窑子。”陈也先:???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见鲁智深真的要进去,连忙一把拉住他,低声道:“你疯了?玉京那么多青楼,你偏偏到这里来逛!”鲁智深笑道:“城里要论消息灵通,交游广阔,谁能比得上这里面的人?”陈也先听了,这才明白过来,颇为汗颜。两人推着推车,走到青楼门口,陈也先还放不开,鲁智深却装作一副急色样子,直往楼里面坐着的年青小娘身上猛瞟。结果各个妓馆门口的老鸨龟公,见他们穿着破烂,身上肮脏,推的又是粮食,心道粮食贩子,身上有什么油水可榨?而且这两人就是有几两银子,但穿着如此寒酸,其他客人肯定会不高兴,得不偿失。他们都装作看不到两人,只是卖力招呼其他客人。陈也先见了,心中暗骂,真是狗眼看人低,自己在玉京时候,衣着光鲜,走到青楼门口,等是就被楼内的女子冲出来围着。现在只是穿的稍微破烂一点,对面冷眼如同没看到自己一样,果然都是些势利眼。鲁智深推着车子,见几个规模颇大的青楼,见了自己,都唯恐避之不迭,有的还捏着鼻子嘀咕道:“大离的穷人也有脸跑到这里来,没的丢人现眼。”鲁智深将将快将一条街走完,发现还是没人理自己,他有些头痛,难道要找个地方身新衣服,梳妆打扮一番,才好过来?直到走到最后一家青楼,他定睛玩去,见一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无精打采靠在门口,模样倒是颇为端正,只是脸上都肿了起来,显然是被人打了。鲁智深仔细打量,见这青楼门可罗雀,竟是一个客人都无,心想难道是里面的人太丑,所以没人光顾?那半老徐娘见两人探头探脑往里看,不由得笑出声来:“你们两个贩子,倒是有些意思。”“不过一看你们就不是本地的,平日里我也就点头了,只是我这里最近有些麻烦,要是进了门,只怕你们也少不了事,你们还是另找别家吧。”鲁智深一听来了兴趣,他本来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说道:“洒家才不怕这些,只要你们楼里的姑娘懂得风情,我尽可以使钱!”那半老徐娘听了,嗤笑道:“你们卖粮食挣的都是辛苦钱,别在老娘面前打肿脸充胖子,走走走。”鲁智深怒了:“怎么,还怕洒家没钱?大不了把这两车粮食抵押与你!”“我们从河中府远道而来,就是要领教下这城里勾栏的本事!”陈也先:……那徐娘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人倒是有胆,你若真的敢,就进来吃杯茶。”鲁智深听了,哈哈大笑,一手夹着一只麻袋,走进门去。陈也先:……鲁兄,为什么要扛着粮食进去?你真的准备拿这个做嫖资?那我怎么办?扛着粮食逛窑子,好羞耻啊!鲁智深进去大厅,见里面坐着几个小娘,待看清楚形貌,顿时一怔。这些小娘,也算年轻貌美,但不知道为何,多少都是身体有些问题,要么是断手断脚,要么是脸上刺了字,跟鲁智深前世犯人发配一样。那徐娘见了,冷笑道:“是不是后悔了?”“咱们这楼子里,都是在主人家里犯了事,被惩罚后卖出来的奴隶。”“怎么样,是不是没什么兴趣了?”鲁智深笑强笑道:“怎么会,洒家生冷不忌,尤其对你有兴趣。”徐娘听了,笑骂道:“你这大离汉子,倒也光棍,惹到老娘头上来了。”“就你那几麻袋粮食,可不够买我,我们做这行的,有钱就是大爷,没钱只能请你吃白眼。”鲁智深借坡下驴,便即笑道:“那我还是吃杯茶好了。”他不知这老鸨底细,贸然拿出更多银子来。只怕会被她怀疑,要是向北莽人告发,到时候就麻烦了。陈也先红着脸扛着麻袋进来,听鲁智深对答精熟,不禁心中赞叹,这鲁兄肯定是见过世面的!没想到他一个破落户武功练得如此高不说,还有闲暇逛窑子,人比人气死人了啊!老鸨乜斜了鲁智深一眼,叹道:“小小年纪不好好做事,非要跑到这是非之地胡混,罢了。”她对着那几个女子道:“你们谁愿意招呼下两位客人?”鲁智深突然想起一事:“这勾栏里面,有没有被北莽女子?”那老鸨听了,脸色一变,“这话也是你能说的?不要惹祸上身!”“这楼里面的女子,祖籍都是大离人士,是为贱民。”鲁智深奇道:“难道北莽女子,就没有做妓女的?”老鸨冷笑道:“也不是没有,你见不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