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智深来之前一直在想,自己遇到林黛玉的时候,该说什么。思量许久,总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这两年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两人被迫分开,一人坐镇大观园,一人坐镇前线,只有在月深人静之时,两人同时看着天上的月亮,才隐隐心中有所触动。说近乡情更怯,鲁智深是近人心先虚。他有太多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直到他再次见到林黛玉的的那一眼。什么都不用说了。只是看着,便已足够。他自从觉醒宿慧,以前世之意来到这个世界,最初认识,然后一起长大的,便是林黛玉。这十几年间,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两人一起经历,一起度过,他们的生命早已密不可分。他了解她,她懂得他。两人便这么隔着窗户,一内一外,静静站着,脸却越贴越近。门忽的一声推开,香菱跑了进来,喊道:“林姑娘,告诉你件事儿,隔壁的宅子有人住进来啦!”见林黛玉转过身来,香菱没发觉屋里有异,神神秘秘说道:“林姑娘,林管家刚才过来,说隔壁住人了,让我和你说一声,你说他啥意思,怎么一直盯着窗户外边?”她突然发现林黛玉脸色古怪,拿着身子挡着窗口,不有疑惑道:“咋了?”林地玉佩扑哧一笑:“没有,我知晓了。”她眼角余光望去,发现鲁智深已经走了,知道他不愿意声张。日思夜想的见面被打断,林黛玉却没有丝毫生气,因为她知道从此之后,鲁智深又可以随时出现在自己身边了。她摸着潇湘馆里的摆设,心道自己离开这里的日子,只怕也不远了。透过窗户,她望向大观园远处的宅子,心道这皇帝也够恶趣味了,偏生在荣府隔壁搞了个敕造府邸赐给宝哥哥,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这一两年,她通过林之孝,利用内卫司做了很多事情,这玉京城里面的一举一动,都也瞒不过她,隔壁一动工,林黛玉便查到是怎么回事了,所以才让林之孝一直盯着。她把香菱紫鹃都喊了进来,说道:“香菱去找贾芸管家,让他去买十几只红木大箱子,紫鹃雪雁将屋里不用的玩意,都收拾一下,放在箱子里面。”紫鹃有些发愣,“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出远门?”林黛玉笑道:“怎么,要是出远门,你跟不跟我走?”紫鹃听了,毫不犹豫道:“只要老太太同意,我自然是愿意跟着姑娘。”林黛玉笑道:“好,我去说。”众人面面相觑,雪雁本就是林家的丫头,她怯生生道:“姑娘,真的要回姑苏去了?”“那姑爷怎么办?”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林黛玉是要等着嫁给那贾宝玉的,如今这是放弃了?紫鹃急了,说道:“姑娘,你不能这么冲动,走了之后,这边就再也回不来了!”“你甘心让公子娶宝姑娘?”林黛玉笑道:“这种事情,不是一两个人能决定的。”“盯着宝哥哥的人,不止宝姑娘一个呢,谁能站到最后一刻,已经不是这座园子里能决定的了。”众人听得似懂非懂。林黛玉看向皇宫的方向。现再能阻止她的,王夫人不行,贾母也不行。只有皇上。因为她和鲁智深的力量,这两年看似强大了不少,但是这一切的一切,还是建立在皇上赐予的基础上。内卫司,商路,封爵,府邸,到头来都是大离皇帝李闻成的!他只要想收走,林黛玉和鲁智深所拥有的的一切,都是在片刻之间失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何用皇帝的力量对抗皇帝?起兵造反?这又不是乱世,哪有这么容易,谁愿意跟着坐这杀头买卖?只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林黛玉见众人忙忙碌碌,转过身去,纤指在桌案上轻轻一点,一支毛笔便跳入她的手中。皇帝唯一掌控不住的,就是匹夫之怒。最原始的力量,也是最纯粹的力量,也是最不被掌控的力量。所以荆轲刺秦王才会那么有名,统一六国之人,却被一把匕首差点逼死。到头来,皇帝也只是个人而已。就看看之后的封爵仪式上,双方如何博弈了。林黛玉极为好看的眸子里,似水含波,如一湾深潭,里面隐隐有极为恐怖的风暴在酝酿搅动。鲁智深轻轻巧巧从大观园墙头跳下,落入自己的院子里面。林黛玉隐隐发出的一丝杀气被他察觉到了。这丫头表面上看着没说什么,其实还是很在乎和自己的将来的。既然如此,自己又怎么能让她挡在前面?和林黛玉一样,这两年中,两人都在用玉石练功,冥冥之中,多了一丝未卜先知的感应。虽然这感觉极其微弱,但鲁智深本能觉得,封爵仪式上,必定有些事情发生。是时候兑现自己的诺言了。荣府二门里面,薛姨妈并薛宝钗等人正站在里面等着。外角门缓缓驶入一辆马车,到了二门口方才停下。薛蝌当先跳了下来,打开车门,薛宝琴也下了马车。旁边丫鬟婆子一见薛宝琴容貌,便自一呆,心道薛家竟然也能出得这般人物?几人见面,便自感伤一回,薛宝钗见薛宝琴对自己使个眼色,知道对方没有在意平阳城失陷一事,便稍稍放下心来。薛宝琴相见了薛姨妈,众人却迟迟不进屋子,她心中奇怪,薛宝钗见了,悄悄道:“今日还有些姑娘奶奶来这里,咱们等他们一会。”薛宝钗解释几句,薛宝琴这才明白,原来今日竟是有好几家凑一起,拜访贾府。过不了多时,荣府角门外流水般一辆辆马车进来。众人下来叙见,里面有邢夫人兄嫂,带着女儿邢岫烟投靠邢夫人。有凤姐兄长王仁进京。李纨寡嫂带女儿李纹李绮上京。算上薛蝌薛宝琴,竟然是四家齐聚。于是大家一起进了二门,到贾母屋里见礼叙过,贾母、王夫人都欢喜非常。贾母因笑道:“怪道昨日晚上灯花爆了又爆,结了又结,原来应到今日。”贾母一面叙些家常,一面收看带来的礼物,一面命留酒饭。这一趟忙下来,差点把王熙凤累趴下。她是管着一应事务的,作为媳妇,吃饭时候要站着伺候人,这前后小两个时辰,才将将忙完。她斜着身子,带着平儿丰儿赶回屋里,便一下歪在椅子上,累得站不起身来。平儿连忙打水给她洗脚,正巧贾琏回来,诧异道:“怎生这般劳累?”“我看府门内外,都是马车,家里怎么来了这么多人?”王熙凤半眯着眼睛,说道:“别提了,一下来了四家子,连我兄弟都来了。”贾琏皱了皱眉,他对王家人素来没有好感,便并未做声。王熙凤因为劳累,倒并未注意到贾琏神色,犹自说道:“我兄弟那一家也就算了,其他三家,倒也是出人意料。”王熙凤扳着指头数了一圈,贾琏听了,有些诧异,说道:“这倒是奇了。”他憋了半晌,终于还是不吐不快:“别都是要住在府里罢?”王熙凤横了他一眼:“又不住你房子,你倒是急什么?”“府里还有住了六七年的呢,你能说什么?”贾琏被她抢白,也有些不快:“这家产确实是二房的不假,你这么卖力,不也想分一份儿?”“不过只怕是一厢情愿,你愿意出力,有人还不愿意领情的呢。”王熙凤被揭了短处,脸上也臊了起来,反讽道:“要不是你们家支棱不起来,何至于被我们这被看不起的王家人掌了家?”贾琏冷哼一声:“你倒说的轻巧,咱们这房里确实不争气,但是你们家除了从咱们家拿走京营节度使,还帮了什么忙了?”“咱们府里要是往前几十年,再来七八家,尽可以住几年,现在收支什么情况,你不比我清楚?”“现在府里花费,是不是都要动用到你的嫁妆钱了?”“你图的啥?”平儿一见两人又吵了起来,忙道:“咱们家里倒是好的,就是外面有些人心坏,那次老爷要石呆子扇子,二爷不忍心下手,被老爷姐姐打了一顿,当时还吐了血。”“结果那贾雨村倒好,二话不说把那石呆子下狱,扇子都夺了过来,你说这是人干的事情吗?”这话一出,贾琏王熙凤两人都笑了,王熙凤指着平儿笑骂道:“你这是骂那贾雨村呢,还是骂老爷呢?”眼见气氛轻松起来,贾琏也不好再说,叹道:“贾雨村那人,咱们可惹不起了,人家立了功,补授了大司马,现在是一品大员了。”王熙凤也明白,现在贾雨村地位已经隐隐超过了王子腾,实际上已经脱离了王家的在掌控。她这两年,已经慢慢回过神来,王家大力支持的,是王夫人,自己只是个被推上台面的炮灰而已。王熙凤现在也很矛盾,她一方面想依靠王家,一方面又要提防着王夫人。毕竟王夫人房里,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惊悚,金钏儿,周瑞家的等纷纷横死,王熙凤一想起来,就脊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