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智深回府相见欢

贾母笑道：“你们大姑娘和二姑娘这两家，都和我们家甚好。”四人笑道：“正是，每年姑娘们有信回去说，全亏府上照看。”贾母笑道：“什么照看，原是世交，又是老亲，原应当的。你们二姑娘更好，更不自尊自大，所以我们才走得亲密。”探春李纨都早知道，这二姑娘，指的就是北静王妃。贾母又笑道：“你们这府里的哥儿，也是跟着老太太？多少岁了？”四人笑道：“也是跟着老太太，十三四岁了，模样倒是齐整，就是淘气非常，天天逃学，老爷太太也不甚管教。”贾母因笑道：“也不成我们家的了！却比我们这个小几岁，你们哥儿叫什么名字？”四人道：“他生的白，老太太也疼，故叫做宝玉。”贾母因扭头对李纨道：“偏生他也叫宝玉！”李纨等起身笑道：“从古至今，重名的很多。”四人笑道：“起了这名儿，我们到记得京城亲戚家里，不知道是谁家里也有个的，只不过十几年不进京，却都忘了。”贾母笑道：“还有谁，是我家的孩儿。”她向鸳鸯说道：“去把宝玉叫来给嬷嬷们瞧瞧，看看比他们家宝玉如何？”她见鸳鸯站在那里，不能应声，猛然反应过来，长叹一声：“人老了，记性都差了。”“咱家那宝玉，还没回来。”四个女人相视一眼，心道这些事情，咱们早知道了。甄家京中消息那么灵通，怎么会不知道那贾宝玉打死人被关进诏狱的事情？这四个女人在甄家多年，见识多了，早就明白今日过来，就是受了甄家太太之托，来相看那贾宝玉的。她们将主子心思吃的通透，那贾宝玉关在诏狱出不来，就这样还想肖想甄家最为出色三姑娘？她们就是趁这个时机上门，相看碰不到那贾宝玉，那甄家太太下午上门，也不用带甄三姑娘了，反正王孙公子有的是，何必非要吊在这么个脾气暴躁的纨绔公子身上？薛宝钗此时却是心中有股火冒了上来。到了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今日李纨探春，偏生和自己在贾母方外议事，原来是存着这个心思！贾母今日的意思很明确，就是给宝兄弟相亲那甄三姑娘来着！甄家江南豪族，是大离一等一的豪门，败落的薛家根本不能与之相比。这且不说，前日薛宝琴来的时候，贾母的态度更是明显了。她就是考虑薛宝琴，也不会考虑薛宝钗的！而且从今日和甄家婆子相谈之事来看，贾母十有八九，连薛宝琴都没看上。四人女人见时候差不多了，就准备起身告辞，算是将这门相亲之事，扼杀在了襁褓之中。正在这里，林之孝家的急匆匆到了门口，脸现喜色，报道：“老太太，大喜了，宝哥儿回来了！”贾母一怔，随即笑道：“你看我老了，倒是忘了，咱们家宝玉蒙圣上开恩，从那地方出来，回家探亲来了。”四个嬷嬷相视苦笑，心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怎么不偏不巧，那位混世魔王，正好这个时候回家？探春听了，面有喜色，先自忍不住站了起来，见众人都没有动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坐下。过了片刻，莲等人才回过神来，。纷纷向贾母道喜。不管怎么说，宝哥儿还是二房长子，虽说后面还有三年流放，生死未卜，但万一皇上开恩了呢？鸳鸯见贾母要起身，连忙扶着贾府坐下，笑道：“老祖宗糊涂了，哪有老祖母去迎孙儿的。”“老祖宗且先坐着，我且迎宝哥儿过来。”过不多时，鲁智深出现在门口，丫鬟婆子打了帘子，他进来笑道：“老祖宗，各位嫂子姐姐妹妹，好久不见。”他一边说，一面上来给贾母行礼。众人见鲁智深这两年身子越发长大，竟是较之成年男子还高了半个头，肤色却没那么白了，呈现出一种极为健康的小麦色，显然多晒了日头所致。身上的衣服上虽然还算能穿，却是掉了色，皱皱巴巴，显然这两年没人服侍，只是勉强过活。贾母颤巍巍站起来，搂着鲁智深，眼泪顿时流了下来，口中心肝儿肉叫了起来。鲁智深差点被搂的窒息，心道那么多年过去了，贾母还是天克自己。众人纷纷上来，李纨神色复杂，探春一开始还忍着，后来还是抓着他的袖子哽咽起来。鲁智深和这个妹妹感情素来深厚，忍不住拍了拍探春手臂，以示安慰。他环视一圈，向鸳鸯琥珀等人点头微笑，却发现有四个陌生的嬷嬷站在那里，神色颇为尴尬，身上衣服倒和一般主人家相似，一时也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看到最后，他却发现人群最后面，薛宝钗确是静静立在那里，花团锦簇的打扮，脸上却显出不合时宜的清冷遗世来。鲁智深转向她，因笑道：“宝姐姐，可还安好。”薛宝钗冰山般的面容似乎有所融化，她嘴唇动了一下，半晌才挤出句话来：“很好，倒是宝兄弟，回来就好。”说完，她心里突然一酸，在府里这两年受到压抑积攒的戾气，似乎消散了不少。甄家四个嬷嬷此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看着鲁智深样子，却有些惊讶，这贾宝玉，确实和甄宝玉长得极为相似！贾母自然不会冷落了她们，因笑道：“你们看这模样如何？”四人一见，忙起身笑道：“唬了我们一跳。若是我们不进府来，倘若别处遇见，还只当我们的宝玉后赶着也进了京了呢。”一面说，一面都上来拉他的手，问长问短。鲁智深不明所以，下意识一缩手，让几个女人拉了个空。鸳鸯一见，怕他又犯浑，连忙上来耳语几句，鲁智深这才明白，这是江南甄家的管家婆子。他心道这甄家派头却大，家里仆人的穿的衣服，比寻常富贵人家女主人穿的都好。四个女人心里却心想这事情八成是完蛋了。甄家三小姐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喜欢立下功业的，最讨厌混在脂粉堆里的纨绔哥儿，所以一直对那甄宝玉看得极不顺眼。如今这贾宝玉长得如此像那甄宝玉，那甄三姑娘一见之下，定然厌恶，这事情还能成？而且这贾宝玉还是个打死了人的，妥妥是个比甄宝玉更加不堪的，贾家想和甄家联姻，未必不是想通过甄家关系，让宫里老太妃给这贾宝玉说上几句话。还事情真能成了，甄家怎么也会对姑爷拉上一把吧？四个女人心道贾母真的是打的好算盘，只不过甄家太太又不是傻子，能舍得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且不说四人怀着心思，贾母见四人也没有留下的意思，便命人送了四人出来，自去让鸳鸯等人带鲁智深去怡红院，梳洗打扮不提。且说四个嬷嬷回了甄家别院，自等甄夫人回来，待得快到正午，却见甄夫人带着甄三姑娘从皇宫回来了。几个女人连忙立在一旁，等甄夫人和甄三姑娘进门，却发觉甄夫人并没有问四人上午去贾家的事情，而是和甄三姑娘相顾发起愣来。几个女人大气也不敢出，过了好一会，甄夫人才想起几个婆子，因问道：“上午见到史太君了？”四个女人中当先一个答道：“不仅见到了史太君，还见到了那贾宝玉。”甄夫人眉头一皱：“那贾宝玉不是在诏狱中么？”那女人道：“今日可巧，正好碰到皇上开恩，放那贾宝玉从诏狱回来。”甄三姑娘听了，略一歪头，冷笑道：“哪有那么巧的事情。”那女人笑道：“可不是，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不过那贾宝玉，和咱们家那甄宝玉，不能说是有些相像，只能说是一模一样。”其他三人一起点头，甄三姑娘听，心中更是恶了三分，甄夫人道“你们觉得那孩子如何？”几人犹豫一下，吞吞吐吐道：“也未见如何。”有人出声道：“看不太透。”登时有人赞同，“确实，外表和咱们家公子很像，但是内里……不好说。”“总觉得他怪怪的，有股说不出来的威压，捉摸不透。”甄三姑娘冷笑：“那不就是打死了人的凶厉？”为首的女人登时恍然大悟，“听三姑娘这么一说，确实如此！”“听说他打死的还是那北莽小王爷，怪不得身上有股危险的味道！”她这话隐隐有所指代，三姑娘要是嫁给这等人物，婚后岂不是异常凶险？甄夫人却沉思起来：“他只打死个人，哪有那么大的杀气？”“许是诏狱呆多了，脾气孤僻了？”甄三姑娘摇头道：“打死个北莽王爷的儿子，胆气倒是够了，但有打死人的本事，却用不到正途，殊为可惜。”甄夫人总觉得那贾宝玉有些不对头，她略想了一想，说道：“你们准备一下，我们吃了饭就去荣府，我亲眼看看那贾宝玉到底是怎么回事。”几个女人连忙应答出去了，也不敢问上午皇宫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这样子，好像皇上并未看中甄三姑娘？轮到屋里只有母女二人的时候，甄三姑娘忍不住道：“母亲，你说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