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子,脸上还有几道旧伤,虽然已经淡了,但仍是稍稍破坏了本来颇为漂亮的容貌。她苦笑一声,微微一福:“见过宝……侯爷。”“金钏儿?”鲁智深有些惊诧,“你竟然没死?”眼前的女子,竟然是传闻投井自尽的金钏儿。他苦笑道:“托林姑娘的福,林管家一直盯着二房的人,所以及时把我救了。”原来林黛玉着内卫司在荣府里面,安插了两个女探子,都是下等仆妇,极不显眼,却时刻盯着府里的动静。金钏儿被扔下井后,两人连忙去找林之孝,将昏迷的金钏儿从井里捞了上来。林之孝马上通知了内卫司,小汪公公知道后,找了具牢里犯了死罪的女子尸体,毁了面容,火速运来。那女子身形虽然和金钏儿颇为合适,但双腿曾经断过,也算是个破绽,好在后来王夫人心里有鬼,急着下了葬,也就这么过去了。林之孝让两名仆妇给尸体换上金钏儿身上衣服,重新投入井里。过了几天后,尸体已经被泡烂,面目辨识不清,这才“偶然”被府内仆人发现,打捞上来,王夫人命人安葬,将此事轻轻带了过去。鲁智深听了,叹道:“你倒是受苦了。”金钏儿眼角一红,出声道:“也没什么,起码还有命在。”秦可卿在旁边道:“林姑娘说她会给你讨个公道,也不会忘了你报信之恩。”金钏儿苦笑道:“当时只是看不过眼,顺手帮了个忙,难为林姑娘还记得。”秦可卿笑道:“林姑娘恩怨分明,你对既然出手帮忙,她自然也投桃报李,护着你性命。”鲁智深听得一头雾水,说道:“帮什么忙?”秦可卿解释几句,才知道当日茗烟将香菱锁在屋里时候,是金钏儿知道了,偷偷传信出来,李贵才能救出被困的香菱,带着李嬷嬷去见了贾母,才解了晴雯紫鹃等人的麻烦。鲁智深听了,心道自己把内卫司牌子交给林黛玉真是太英明了,她都能在王夫人身边安插眼线了!他想了想,开口对金钏儿道:“是不是太太知道你做的事情,所以才让人害你?”金钏儿摇头道:“我不知道。”秦可卿在一旁道:“林姑娘说,应该只是个巧合。”“金钏儿单纯是知道二房的隐私太多,所以才被灭口,毕竟之前为了她的安全,林姑娘并未要求她传递任何消息。”“这次也是金钏儿偷听到贾环私下和茗烟说话,才得知香菱被关的事情。”鲁智深听了,叹道:“我竟是看轻了贾环,他能掀起如此风波,只怕背后也有高人指点。”他心想可笑王夫人还以为智珠在握,结果周围的人要么在对抗她,要在在利用她。他对金钏儿笑道:“你怎么会想到反抗太太的,知大义而略小节,这对于荣府家生子来说,可是少见的很。”金钏儿听了,涩声道:“公子也别看高我了,我可没那么厉害。”“林姑娘当日只是告诉我,我当年父亲死得不明不白,之后府里的职位也被王家人替了,她可以还我一个真相,与之交换,我只需在潇湘馆怡红院出事时传信就可。”金钏儿父亲是荣府家生子,却在前些年,荣府一连死了好几位他这样的,最后请的王太医,断的却都是暴病生亡。“太太这几年行事越发狠厉,其实我也没想到,服侍太太这么多年,太太最后会对我也下了手。”鲁智深听听了,闻言道:“你帮了这边大忙,晴雯的命也算是你救的,这份情我都记下了。”“你且暂住在这府里,将来时机到了,我会给你讨个公道。”金钏儿连忙拜谢,鲁智深找晴雯过来,帮着金钏儿找房间安置去了。秦可卿见两人出去,突然笑了起来,“咱们这府里,可是越发热闹了,却都是些见不得光的。”“要是哪天府上被查了,这随便搜出个人来,都说不清楚,咱们还是得多想想后路。”鲁智深一想也是,妙玉香菱晴雯,文杏金钏儿,随便哪个人被看到出现在这侯府里面,都很难解释。他略想了想,说道:“此事我和黛玉商量过了,有些人已经不适合留在这玉京城里。”“我想着趁着去山东道整顿边防的时候,将她们安置到姑苏去,顺便帮香菱寻亲。”秦可卿眼睛准了两转,说道:“林姑娘要嫁进来,就是大妇,是不能跟着你出去的。”“那岂不是这次又要我陪着你去了?”鲁智深建秦可卿美滋滋打着算盘,虽然不忍心打击她,但还是老老实实说了实话。“黛玉对我说了,她要以回乡上坟的名义,陪着我顺路过去。”“她尤其说到你,说你陪了我两年了,这次不要贪心,不然她和你没完。”秦可卿一听小心思被揭破,吐了吐舌头,“林姑娘真够记仇的,我算是被她惦记上了,好吧,这次我这个侧室,只能帮着坐镇府里了。”鲁智深听着秦可卿酸溜溜的话,笑了起来。当日林黛玉赶回来稳定大观园局势,把王家势力压缩了不少,一晃两年多过去。虽然大观园生活比平阳舒服多了,但林黛玉心里却还是很羡慕秦可卿的。所以前几日林黛玉在山上是,就气哼哼说了,这次山东道一行,谁和她抢,她就和谁急。秦可卿气恼地站起身就走:“你还笑话我!”“你林姑娘不进门,其他人都不敢过门!”“你们两个不急,我们比你还急呢!”“我,妙玉,还有香菱,可都是二十多了,正常婚嫁,孩子都好几个了!”“大妇不生,我们敢生?”她扭头就走,结果一转头却碰到林黛玉从门口站着,正笑着看她。秦可卿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刚要闪身逃跑,却被林黛玉一把拉住道:“这件事情,却是妹妹我思虑不周全了,还请姐姐勿怪。”秦可卿嗫嚅道:“我也是一时气话,你别放在心上。”“不,”林黛玉摇头道:“确实是我太自私了,以后的名分归以后时候,现在的事情确实要现在办了,我光顾着自己,却没想到姐姐的心思。”“你要生便生好了,我也不是那种即使自己生不出,还不要别人生的。”隔壁王熙凤突然打了个喷嚏。秦可卿叹道:“但是娶妾先娶妻,尤其是公子这种侯爷,人人都盯着,你再不嫁进门,我们谁敢说话?”林黛玉气哼哼道:“罢了罢了,那浑人还没逼我,你们倒逼起我来了!”“那就近找个日子,我回禀老太太,嫁了这浑人便是!”此话一出,不仅鲁智深傻笑着摸了摸头,秦可卿也是面露喜色,连躲在窗外偷听的晴雯香菱,齐齐松了一口气。林姑娘最小,其他人要么大鲁智深几岁,要么和鲁智深岁数差不多,都快奔二十了,要是再拖几年,大家都要都要等不起了!尤三姐最近很郁闷。公子死了,靠山没了,自己才干了两年多,当初拿了一千两,这剩下的二百两银子还给谁去?她拿着二百两银子想了半天,林姑娘是不合适了,已经背叛公子,嫁给那么什么侯爷了。三春也不合适,她偶尔见到时,见三人都是心情勤极差,有婆子提起公子名字,那惜春竟然当场哭了起来,最后闹的动静极大。秦姑娘也失踪了,本来她和公子最为相熟,难道这就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吗?最后她拿着银子,找上了正在打点行装的贾芸,说了既然公子不在了,贾芸作为他的侄子,收下银子也是理所应当。贾芸听了,脸色极其古怪,说道:“你且收着,明日我带你去见个人,他比我有资格。”尤三姐听了,这才心事重重的回去了。当晚贾芸跑到五湖侯府,将事情告诉了鲁智深,鲁智深和秦可卿听了,倒是笑了起来。等贾芸走后,秦可卿才说道:“尤家姐妹,其实本性都不坏,只是遇人不淑。”“她们性子里面,可能确实是被富贵迷了眼,尤其是那尤二姐,但若无心怀不轨之人引诱她,她要嫁个好人家,一辈子也能贞洁而终。”“尤三姐也是如此,她知道自己姐姐名声不好,所以反而更加注重名节,免得人家说她水性杨花,银子的事情,就是她拼命证明想要自己。”鲁智深想到前世的经历,尤其是那瓦罐寺上吊的女子,叹息道:“身为女子,明明是男子威逼利诱在先,最后世人却说他们红颜祸水,把事情全推到她们身上。”秦可卿也是脸色黯然:“落到宁府那对父子手上,可说是生不如死,我也是当年有幸遇到了公子,不然下场可能比尤二姐还要凄惨。”“女子性子里面,都有软弱和趋利避害的一面,贞洁之人,如在肮脏之地,也可能会变得水性杨花。”“但遇到了公子这种正人君子,我们这些人,才能做到从一而终。”“公子既然阴差阳错,让尤三姐脱离火坑,可不能半途放着她不管,再让其被人玩弄。”鲁智深点头道:“这是自然,但是治标不治本,根子还是在贾珍父子身上。”“不过他们已经蹦跶不了多久了,黛玉已经让内卫司搜集他们勾结北莽和义忠亲王的证据,只等合适的机会。”秦可卿知道,这指的是皇上李闻成点头。只要皇上有意,荣府就是抄家灭门之祸。之所以皇帝迟迟不动手,林黛玉猜测,是皇上在榨取宁府最后一滴油水,吊出更大的鱼来。秦可卿想到抄家之祸,出声道:“你说宁府要是被抄,尤大奶奶和尤二姐她们,会怎么样?”鲁智深沉默了一会,说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秦可卿心中莫名有戚戚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