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窗内窗外两相隔

俞大猷听到门子传信，笑道：“这倒是巧了，说曹操曹操便到。”许氏一听，忙对许自昌道：“父亲，我不能见外男，咱们还是走吧。”许自昌还没说话，俞大猷叹道：“你这小女娃娃，怎么生得如此古板了，道理虽是这个道理，但你岂不知道，在公侯面前，是没这么多规矩的。”“何况他手下多名将领都是青年才俊，我还想着让他带那些人过来，让你在见不到人的地方偷偷看着，能否挑到如意郎君。”“你若是不愿见他，先去后堂躲着好了。”许自昌一听，喜道：“难为俞兄想的如此周到。”他转向许氏道：“你且先去后面，这五湖侯可是大离近年来最大的功臣，经历极为传奇，我说什么也要何其结交一番。”许氏无法，只得跟着丫鬟婆子去了后堂等着。不一会，许自昌就见门房引着个气宇轩昂，龙骧虎步的男子走了进来，连忙起身，心中惊叹，这人真竟如此年轻！他想着能立下如此功劳的青年将领，战功赫赫的军中杀神，怎么也有二十五六奔三十了，但如今看来，却只有二十左右年纪！鲁智深见了俞大猷，恭恭敬敬行礼道：“老师，早听闻你回京，前几日我却被事情绊住了，没来记得及拜访，今日特地来赔罪。”他这声老师是实心实意的，虽然有林秦二人帮他出谋划策，温习兵法，但真正助他把战阵之法融会贯通的，还是俞大猷这真正上过战场老将的无私教导。俞大猷捋着胡须，颇为自得，鲁智深将来成就不可限量，能叫他老师，让他与有荣焉。他向鲁智深介绍了许自昌，三人寒暄后落座，鲁智深听了许自昌名字，一时也没有想起来是谁，草草应付了过去。俞大猷看着礼单，有些疑惑道：“你这份礼，也有些太重了，仿佛不太适合玉京官员往来的规例吧？”鲁智深听了，笑道：“老师倒是清楚得很，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事情拜托老师的。”俞大猷见鲁智深说得郑重，又是当着许自昌的面子，想来也不是违制的事情，大奇：“你现在都封爵了，还有什么事情来求老夫的？”俞大猷这话也不无道理，他只是个世袭百户，虽然打了这么多年仗，官职是升上去了，爵位却没动过。这一方面和他性格有关，另一方面，也是他运气不好，功劳被人冒领不少，也没有封疆拓土的功劳，反而不如鲁智深打下平阳太原占便宜。鲁智深听了，对俞大猷道：“这事情，我思来想去，还就是非老师不可。”“我要婚娶。”“但我这边父母双亡，要行婚娶，需找媒人下聘。”“所以我想请老师做媒提亲。”许氏在后堂百无聊赖坐着，外面隐隐约约有人声传来，她知道便是那五湖侯来了。关于此人，她这两年早听自己父亲说得耳朵边上都起茧子了。许自昌每每从朝报上看到这五湖侯事迹，都赞赏不已，要不是此人当朝为官不好编排，只怕许自昌早就写了好几本折子戏了。但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寻军中将领做郎君什么的，她总觉提不起些许兴趣来。她的两个贴身丫鬟偷偷过来，悄声道：“小姐，快去看看，这侯爷真是青年才俊，不仅年轻，模样也是极为英俊呢。”“听说他过来是要俞老将军帮忙做媒的，也不知道看上了哪家小姐。”许氏听了，原也未想去看，无奈两个丫鬟连拖带拽，将他推到后堂边上一道虚掩的楹窗边上，上面有道两寸来宽的缝隙。许氏虽然无奈，也是心里有些好奇，刚凑上前去，就听前面传来那五湖侯说话声，顿时如遭雷殛。俞大猷正笑道，“两年前你对女子还是避入蝎虎，下现在你倒是开窍了。”“这两年你历经战阵，杀伐戾气肯定郁结了不少，长寿之道乃是要消磨杀气，平心静养，成婚确是正途。”鲁智深心道我那戾气，都让秦可卿消磨得差不多了，笑道：“也未见那么严重，只是和那女子父亲有些约定，所以趁着我去山东道布防之前，想先把事情办了。”俞大猷一拍手掌：“皇上同意你娶昭阳公主了？”此话一出，鲁智深惊讶道：“谁和老师说我要娶昭阳？”俞大猷愣住：“不是昭阳公主？难为你们感情那么好，难道还有别人？”鲁智深摇头道：“那里，我和她只是较量指点武艺的关系，我要娶的女子，另有其人。”“已故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小姐。”“林老爷早和我写过婚书，奈何前些年去世了，现在两边都是父母双亡，那边被荣府收养，所以我才请老师上门做媒。”俞大猷听了，面露不可思议之色：“林探花的孤女？”“那人眼界可是极高，难为他怎么会把女儿许配给你！”他捋着胡须，点头道：“你们二人，确是良配，林家一门清贵，那林家女儿刚被封了县主，怪不得，怪不得。”“不过我先前还以为昭阳对你有意，有些可惜了。”鲁智深心道那昭阳一直大咧咧的，我怎么没看出来？而且自己回来后昭阳都没来看过自己，显然当时她也只是单纯向自己讨教武艺而已。许氏在楹窗后面身体微微颤抖，她已经看到了鲁智深的面容，这熟悉的声音，没错，就是那个当日闯入自己闺房，让自己郁郁两年多的匪人！对方竟然是大离武状元，新封的五湖侯鲁智深？许氏对于鲁智深，心情极为复杂，按理说对方救了自己脱离火坑，乃是自己恩人。但是许氏感激的同时，心中却有一丝怨怼。旁若无事地闯入自己闺房不仅看了，还抱了自己，然后就走了？这算什么？要知道，好多夫妻洞房的时候，才第一次看到对方的脸！她也曾幻想着对方可能身世不凡，自己机缘巧合结识了对方，郎情妾意，两人成就佳话。然而许氏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话本小说中。对方大抵是个和宁府有仇的下九流，因为某种原因，想坏了宁府事情才利用她而已。而且对方坦然离开，也带边以后不愿再和自己相见了。许氏一早就熄了这份心思，却没想到此时此地，再次遇到了鲁智深。其身份固然让人意外，但是听到他要娶亲的消息，许氏心中更加五味杂陈了。鲁智深编造了些林如海许婚的经过，俞大猷听鲁智深略略说完，怕着大腿道：“既然有父母之命，如此甚佳，老夫这媒做定了！”鲁智深这身份是无父无母的，所以俞大猷不禁是媒人，还是恩师等于半个父母，这个名头也让他增了不少面子。俞大猷虽是知道鲁智深底细的，知道荣府府里面鲁林从小一起长大，鲁智深那番话多半还是为了忽悠在一旁的许自昌。而许自昌看到自己理想的话本人物出现，正自暗暗激动，如今听到很多秘辛，更是感到不虚此行，哪知道面前这人和自己女儿还曾有过纠葛。俞大猷还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到鲁智深继续说道：“我同时还要娶个侧室，礼制只比正妻稍低一点，也需要老师出面做媒。”“时间定在正妻过门三天后好了。”此话一出，把俞大猷和许自昌雷的不轻。俞大猷奇道：“这时间凑得这么紧，规格如此高，你不怕正妻那边有什么想法？”鲁智深笑道：“已经搞定了，老师勿虑，只要做个媒就行了。”俞大猷道：“我且问一句，那女子是谁？”鲁智深笑道：“老师应该也听说过，和林家小姐一同被封为县主的那位秦姑娘。”俞大猷手一抖：“你想害死老夫？”“县主怎么能做侧室？”“你不怕皇上怪罪？”鲁智深理直气壮：“我在殿上已经和皇上说了，他也没反对。”他心道确实没反对，自己那根柱子也没拔出来，不算是威逼。他略略说了和秦可卿同守平阳的事情，说道：“秦姑娘心意已定，她也不会嫁给别人，我也不会让她受了委屈，只是和林家婚约在前，所以也只得如此。”许自昌心内越发惊讶，心道这五湖侯的传奇故事，和赵匡胤千里送京娘之类话本相比，也毫不逊色。俞大猷叹息道：“我知道你胆子大，没想到大到这种地步。”“你虽然有胆子做，但弹劾你的奏章可少不了。”鲁智深笑道：“我做我的，管他们作甚？”“再说弹劾我的还少了？”“我就是怕老师仕途受到影响，所以才有些顾虑。”“偏偏我认识的人中，老师最为合适。”俞大猷思虑了半晌，这才抬起头来，说道：“既然你认了我这个老师，我也不能辜负了你。”“我这大半辈子，被弹劾的奏章可不比你少了！”两人相视大笑。之后两人计议停当，俞大猷让夫人出面去见贾母做媒，自己作为鲁智深恩师，代鲁智深长辈行聘。许自昌见俞大猷送走鲁智深回来，说道：“俞兄可是收了个好徒弟。”俞大猷呵呵大笑，突然一拍脑袋：“你说我这记性，却忘了让他找人给侄女挑选！”“下次好了！”许自昌连忙道谢，他见天色不早，便领着许氏告辞，一路上却见女儿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