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家家主厉一京道:“伯爷您言笑,我等都乃是升斗小民,岂敢与您交手?之前的一些全都是误会,我等已决议由江当家来执掌商会,以后再不敢对您有任何冒犯。”“是是是。”“我们以前都是受了蒙蔽。”“还望爵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一群人又在点头附和。七嘴八舌的话,说得好像以前所为都是被逼无奈,并非他们发自本心。张延龄却一直在笑着观察徐夫人的反应。徐夫人此时看似面无表情。但张延龄知道她现在心中有多痛恨。没有任何的交流,徐夫人要往外走。张延龄道:“徐夫人这是要往何处去?”徐夫人回身,行个万福礼道:“妾身一介女流,从不懂经商置业,如今已被商会扫地出门,还有何脸面留在此?”张延龄惊讶道:“就算徐夫人你卸任,是不是先观礼江当家的升职典礼?你看看这位江当家,可谓是青年才俊,既会做人也会做事,想来在做生意方面更有眼界一些……”徐夫人不能忍受这种屈辱,径直离开了商会。出门的时候,还在听张延龄在那说着什么:“……你们徽商以后就应该精忠报国,此番拿出盐引捐做军粮,就很好。要是没点实际表示,本爵如何替你们请托?以后只要你们诚心办事,朝廷是不会为难你们的……”…………徐夫人好像是理解了为何张延龄会将她踢出局。因为江玥年更会“来事”。说是给朝廷捐军粮,暗地里送给张延龄的还不知有多少。“本以为他能为朝廷有点作为,看来也不过是贪财之人。”徐夫人回到宅邸之后,坐下来连杯茶都不想喝,心头全都是恼火。之前觉得张延龄“贪财好色”,现在看来好像好色这一条要取消了。但她随即又意识到一个问题。在美色方面。谁知江玥年有没有送给张延龄更好的?或者说更能迎合张延龄的嗜好?徐夫人望着面前木匣里的东西,怔怔出神半晌。“大家,是出何事了吗?商会的麻烦可有解决?”之前与她交谈的女子又回来。徐夫人没有回答。本来还说要嫁人,现在看来一切都免了。只是自己手头上那么多盐引,要如何变现?外面还有拖欠的债务……看起来只能卖房子卖地,连同她在淮地的资产也一并要变卖。“日后再难再涉足官盐营生。”徐夫人知道,自己被踢出局,无论是张延龄还是徽商都不会容得下她,她以后别说是做盐引生意,连普通生意怕都难再做好。便在此时,门口又传来丫鬟通报的声音:“夫人,有人来传信,说是请夫人赴宴。”“不去!”徐夫人厉声道。她现在心情不佳,根本没任何心思去赴什么宴。但随即她想到一个问题,还是打开门走出来,从丫鬟手上把请柬拿在手上。女子问道:“大家,是何人邀请?”徐夫人没有回答,把请柬放到怀里,道:“去吩咐,将所有在京师的生意都停了,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能开张做买卖,手头的货尽量往城外货栈运,有捣乱的不加理会,即便有小的损失也不得声张!”说完,徐夫人离门而去。…………教坊司。张延龄终于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大明风月,这比之前跟张鹤龄一起去的那个私娼馆,不知好了多少。这里高大气派,里面的宾客虽然不多,但环境就要好太多,最重要的是可以直起腰坐在椅子上,客厅之宽大,进来个几十人都没问题。刚来那会儿是想做而没有那条件。现在手头如此宽裕,即便真叫几十个进来,那也就为追求一个范儿。喝酒时找姑娘把包间塞满,不是正常操作?“老二,你可以啊,一看就知道是发财了,这次请为兄来这么好的地方?”张鹤龄后一步来,进到相约的厅堂内,还没坐下已经开始感慨。他还特别强调了一下“请为兄来”。意思是张延龄请客。张延龄笑道:“我让大哥赚钱,不应该是由大哥你做东吗?”张鹤龄的脸瞬间耷拉下去,差点是从椅子上蹦起的,态度也急转直下:“少跟我贫,为兄什么情况你是知道的,家产都还抵押在户部呢,卖盐引的钱都还没过手,为兄现在穷得都快吃不起饭,哪有闲钱请你来这种销金窟快活?”抠门。一如既往。张延龄似有所思道:“之前不是还给你送去两千贯的铜钱和一千多两银子?”张鹤龄急道:“都被你嫂子给扣住!想都别想。”堂堂的大明朝寿宁侯,一个以为非作歹著称的外戚,几时成妻管严了?感情你妻管严的身份也是随叫随有是吧?张延龄无奈道:“我让大哥赚那么多钱,大哥就一点表示都没有?这怎么都说不过去,这样当弟弟的以后还怎么带大哥你发财?”“唉!”张鹤龄叹口气,重新坐下来道,“这样吧,下次你到为兄府上去,为兄请你吃顿家常便饭,普通四菜一汤对付对付得了!”张延龄心想,这抠门抠出水平。张延龄道:“大哥,要不这样吧,你就看在当弟弟的帮你赚钱一场的份上,今天的酒菜你来负责,至于叫姑娘的钱,各付各的,如何?”张鹤龄的脸色瞬间就很难看。有种被人割肉的痛苦感觉,最后还是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架势道:“也罢,便如此。”“那个谁,给爷上一桌好的酒菜,要全荤无素的!”张延龄想起来张鹤龄在窑子坑周彧那一顿,照葫芦画瓢对外面喊着。张鹤龄又用愤恨的目光瞪了弟弟一眼,道:“可跟你说,为兄今日出来没带太多银子,若是不够的话你先垫上……”“再加几盘鲍参翅肚……”“行行行,别加了,为兄付账还不行吗?你这小子是越来越没品,吃那么多撑不死你!”张鹤龄的话音刚落,门就被人从外打开。就在张鹤龄准备对来人发火时,发现进来的是金琦。“侯爷,伯爷,小的来跟您二位请安了。”金琦已经把公服换下,换上一身便装,但还是刀不离身,进来便给张家兄弟行礼。张鹤龄见到金琦马上不乐意了:“怎么还有他的?你要请他,怎不提前吱一声?”这意思是,请客加了一个人,请客的标准就要另当别论。张延龄笑道:“忘了跟大哥说,之前小金子说要请我们二位的,但看在大哥你盛情难却的份上,今天就让大哥破费。”“去你大爷的……”张鹤龄正要骂,突然又想起什么来,把头往张延龄这边凑了凑,道:“他叫姑娘的钱,不用老子管吧?”他的声音小,但金琦听得很清楚。金琦心想,您们吃饭叫小姐的钱别让我付,就烧高香,还指望你们替我花钱?张延龄哈哈笑道:“大哥你放心,对小金子来说不花钱就算他赚,怎可能蹭你吃喝的同时,再蹭你姑娘的陪酒钱?”张鹤龄脸色这才好转了些许:“若只是加双筷子,为兄勉强接受吧。”“两位爷真是太客气,本来小的是要好好款待二位的,只是没想到来这种地方,以小的那点俸禄实在是……承担不起,下次去相熟的窑子,小的一定盛情款待二位。”金琦也不敢充大款直接说这顿包了,只能说下次。说完场面话,金琦才凑到张延龄耳边道:“爷,人来了。”张鹤龄问道:“咋了?来喝花酒,你还有事?”张延龄叹道:“还真有点事,其实今天在这里面还有一桌,弟弟我要先去见个客商,是徽商商会的当家,姓江的掌柜,那可是个年轻才俊。要不先让小金子先陪大哥你喝两杯?”“就你小子屁事多……快去快回。”张鹤龄已经撸起袖子,大概的意思是,自己请客,一定要趁着弟弟回来之前吃个够本。张延龄这才笑着起身来,往门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