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给你们钱,让你们出去冲,那显得我太不仁义,所以我会跟你们一起出城迎战。”“鞑子没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两个耳朵一张嘴?难道他有三头六臂不成?”张延龄先提了要给的好处,然后就是要做动员,鼓舞军心。连昇走上前几步,大声问道:“国舅爷,您说的给盐引……可是真的?”张延龄笑了笑。说别的无意义,这群当兵的还是最看重利益。没办法,谁让这年头当兵的太苦,而且没有合理的上升渠道?谁不眼巴巴等着米下锅呢?张延龄朗声道:“我说出去的话,好像泼出去的水,绝对不会抵赖,马上找人先给一人发一引盐引。”为了表示诚意,张延龄当即开始分发盐引。南来色马上安排京营的人手,给安排发盐引事项,这下把众人的积极性都给调动起来。“这么说吧,除了我刚才承诺的好处,我还能保证,只要听令行事的,不管有没有拿到鞑子的首级当军功,都可以让他娶妻生子延续香火,我也知道这西北边地爷们多娘们少,我从中原和江南之地给你们找女人。”“国舅爷,这就不用了,有了钱自然能娶到媳妇。”“哈哈哈……”本来一群人还挺紧张的,突然说到女人问题,场面也活泛起来。“嘿,我知道你们这群老兵棍子早就已经娶了娘们有了娃,感情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就不想想那些兵蛋子,他们想不想讨媳妇?”张延龄的话愈发粗俗,但也更加贴合实际,于在场当兵的听来,顺耳多了。有年轻没娶妻的,自然这会就会被人搓弄两下脑袋,或是推搡两下,众人的情绪更加高昂。“你们有婆姨的也别着急,有了婆姨,难道不想纳个妾?这么说吧,今天有一个算一个,只要跟我干,回去之后该娶妻的娶妻,该纳妾的纳妾,再拿回鞑子人头的,一人再多给一个,你要是能拿会十个人头……除了之前的盐引照给不误,还能带回去十一个娘们!就问你们乐不乐意!”听了这话。在场的人全都傻眼了。心情的热血澎湃,那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眼睛里的杀气,已经蔓延开来,这又是给盐引又是给前程的,现在连女人都要给……大丰收啊。张永苦笑道:“建昌伯,您别光嘴上说,给他们十个婆姨,他们能养得起吗?”在太监面前说娶妻,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张永本来也没打算出来拆台的,但还是忍不住。王守仁道:“建昌伯有言在先,一个人头换二十引盐,怎么养不起了?”王守仁本来是不想掺和进来的,用利益套牢这招,在他看来太过于愚蠢。但架不住张延龄开出的条件,真的是把军心给调动起来,他也能感觉到,本来一盘散沙的军容,瞬间升华了不止一个档次,谁让张延龄给的……听起来真的很夸张,而且张延龄还真能给得起呢?宋明顺握紧拳头道:“军师说得对,这弄婆姨贵,养起来可没那么贵,别说是二十引盐,难道你们还管不起婆姨的一口饭?”“对对对!”众人登时觉得张延龄太英明了。给钱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们更好去养女人啊。张延龄道:“但是呢!”场面瞬间又安静下来。有好处,当然也要把惩罚说清楚。“如果谁退缩不前,或是当了逃兵,老子可要让他知道违抗军令的下场!”“你们家里有一个算一个,包括你们的爹、儿子、兄弟,男的阉了到宫里去当太监,女的给我发配到窑子里当窑姐,老的少的一个都不放过,七大姑八大姨但凡沾一点亲戚的我都让他们没好日子过。”“换个说法!”“你们今天要是不跟我出去,你们就瞅瞅身边的弟兄,你们以后的婆姨、闺女、老娘就要在他们的炕头上,你们死了,他们既要给你当女婿,又要当你爹,还要当你妹夫姐夫,更重要的是你们的婆姨就要给他们为奴为婢,连个妾都没资格当,有儿子的也从此绝后了……”听到这里,在场的人没人能说出话来。这威胁……听起来,比之前的奖赏还要震撼他们。敢在出征前就定下那么丰厚奖赏的,张延龄是第一个。同样,敢在出征前这么威胁他手下将士的,也无人出其右。一个嗓门大的汉子喊道:“要是俺们死了咋办?”“这问题问得好,死了的,你们的儿子会飞黄腾达,没有儿子的,会把你们家族里的孩子过继给你们,享受你们血洒疆场的荣华,你们的妻儿老小一律都至少有十引盐引的安家费!”“就算是我们一同死了,我身后的人也会帮我完成这一切,管保将你们的身后事给安排好。”“我敢带三万引盐引,价值十五万贯的家财来打仗,你们还有不相信我的吗?”如果说是别人做这种承诺。在场人只当是放屁。但张延龄说出这话来,可信度非常之高,简直没法去怀疑。见过有哪个统帅能带这么多私财来打仗的?谁打仗不是为了发财的?谁能跟张延龄这样跑来散财?“诸位,我再说一句,鞑子再凶,也就是一群草寇,你们都是大明的男儿郎,有什么道理怕一群鞑子?”“对!”“杀了鞑子!”“为了大明朝!”之前军心涣散。现在恩威并施,没人怕了,喊起不着边际的口号也是丝毫不觉得面红耳赤。都好像是发自真心。“那还等什么!?”张延龄跳上面前的高台,好像是在手舞足蹈,“老子一辈子未曾这般热血过,今天要跟你们一起杀出去,把鞑子杀到片甲不留!”“片甲不留!”“片甲不留!”…………军心被彻底调动起来了。军事布置马上安排好,将会出城与鞑靼人迎战。趁着鞑靼也是立足未稳,准备夜晚突袭,不但是骑兵,连步兵也会被调动起来,也没有准确的目的地,只要遇到鞑子就血拼。回到城头上,王守仁惊叹道:“建昌伯,您这番鼓舞军心的话,在下真是闻所未闻,佩服之至。”“我说军师啊,你别忙着恭维我了,我说白了就是个怕死的外戚,我所做的一切不一定是为了大明朝,其实也是为了自己的命,为了我以后能在朝堂上有面子,所以在我看来,做任何的奖赏都是有必要的。”张延龄的话音落。王守仁苦笑了一下。别人都是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更高尚,为的是彰显自己的雄心壮志。但张延龄……鼓舞了军心,还能说这么直白的大实话,也是让他觉得不可思议。“老王啊,战略方面我还是不太懂,所以需要你来帮我调度,光是把话说满,最后因为调度无方而大败,等于个屁!”张延龄目光望着王守仁。王守仁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老王”这个称呼很亲切,听起来也是那么顺耳。王守仁道:“鞑靼人所用的方略,就是分兵袭扰,其实他们也并未做好决战的准备,他们也料定城塞内的明军不敢出城迎战,所以分兵方面比较零散,只要我们一队能安排到二百人左右,就能保证优势兵力,尤其还有神机营的存在,正面遭遇战我们并不怵……”张延龄点头道:“有道理。”王守仁继续道:“换做平时,遭遇战中,一方必定撤退,但有建昌伯您之前那番鼓舞军心的话……我军将士能守住阵地,那败退的必然是鞑子!”“说得好!”张延龄一副“我就是不懂但我虚心受教”的态度道:“从现在开始,就由老王你安排所有的出兵细节,步骑如何搭配,一军安排多少兵员,从哪里走从哪里回,出去之前跟他们安排好,最好出去巡查两个时辰之内就能回来,补给之后继续应战!”王守仁突然一怔。本来他以为张延龄真不懂军事。但听了张延龄的话,他才知道,原来张延龄也不是门外汉,在出兵方面也是有全盘计划的,哪怕没有他王守仁,张延龄也绝对能把出战的事安排好。“在下领命!”王守仁恭敬抱拳道。…………一场夜战开启了。谁都不知这场战事是怎么打起来的。甚至连鞑靼人都很懵逼。我们没去攻打虎峪口,没有围困任何的卫城、县城,我们只是在旷野之处劫掠了一番,怎么大明朝的军队就好像疯子一样从城塞内杀出来跟我们玩硬碰硬的遭遇战?野外作战……大明军队骑兵还不多,以步兵为主,居然就敢小股出击,这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当夜战一开始。鞑靼有小股的骑兵发现明朝军队,自然好像发现宝藏一样,迎着就冲上去。他们以经验主义来判断,可能是遇到明朝巡逻的队伍,或是有城塞内的兵马要突围。眼下只要杀过去,就能兵不血刃杀得明朝军队哇哇叫,只需要挥舞着马刀追击就行了。结果……理想很丰满。果真是很丰满。但现实……“呼!”“杀呀!”鞑靼人见过不怕死的,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在第一次遭遇时,发现明朝军队后,明朝军队先是主动停下来原地设置小的障碍,准备阵地战。随即在一轮轮的冲锋之下,有火器声传来。西北边军的火器普遍年久失修,精度非常之差,装填速度慢,加上射击距离近,鞑靼人也知道只要不靠近城墙,就不用担心这玩意。但这也带来了很大的问题。就是很多鞑靼士兵没有攻打大明城塞的经验,没见过高精度的火铳。再加上他们信心满满,以为一轮冲锋就能解决问题,使得他们落进陷阱都不知。“阿拉……”当鞑靼骑兵冲进大明士兵的防御阵地时,就算有火器攻击,他们还是轻松杀进去,左杀右砍,每个人都有收获。就当他们以为明军阵地被冲散,马上就是自己所擅长的追击战时。突然发现明朝人就算看到同伴倒下,居然也没有一个逃走的。“干你娘的!”“老子跟你拼了!”“一个人头二十引……”“死了也有十引!”“老子刚娶的婆娘,可不能跟了别人!”“老子还有俩妹妹,还有闺女呢!想当老子的女婿?下辈子吧!”……鞑靼人自然也听不懂这群大明士兵在喊什么。只觉得他们简直不可理喻。有的明军士兵被砍掉一个胳膊,居然还敢往前冲,用另外一只手抓着刀往马蹄子上砍。“砍倒一个了!”“哈哈,二十引!”“日他娘的,看老子的!”“下刀子!下刀子!”“老子的枪呢?”“哇呀,脑袋掉了……”一个小营地里,乱成一团。如同绞肉机一样。先是明朝士兵接连倒下,随后倒霉的就是进退不得的鞑靼人。鞑靼人也都第一次见识到不要命的打法。他们真的没法理解这群明朝士兵。“有人来了!”“艹他娘的,肯定是知道我们这里有战事,来抢功劳的!”“赶紧的,一个不留!”“杀呀!”援军不是鞑靼人,而是城内接连涌出的明军队伍。当战事一方不怕死的时候,人家人数还多,不管战斗力是不是弱鸡,一个个都不畏死,那战略优势必定往这一方倾斜。鞑靼人也明白到这一点。这群人怎么打都打不完,单兵作战能力跟他们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但就是死了一个再来一群……不带这么玩的。现在明军的援军又到了,我们不跑,还能怎办?“杀呀!”鞑靼人别的听不懂,但“杀”字还是明白的。这群明朝人都疯了!!你们疯,我们不能疯。打不过还是跑吧。反正我们的战马更加精良,你们还能追上我们不成?“鞑子想跑!?”“他奶奶个腿的,追追追追……跑了拿什么换二十引?”“用石头砸!”“砰!”“老子的长矛呢?靠!你膀子呢?”……明朝士兵简直是把鞑子当成了移动的提款机。眼见提款机要跑,这还行的?就算是豁上去命不要,也要把提款机留下。“弄死你们这群龟孙!”……战场局势彻底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