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几乎每个人都看过这份谢恩折子了,不过他们都只能互相装作不知道其中的内容。现在谁要是敢说出来,那就是丢了皇帝的面子,就等于是一只出头鸟。现在是所有人都在互相猜疑。皇帝看了看项镜之,按照项镜之这种铁面无私的性格,应该不会顾忌他的颜面,直接治了陆居元才对啊。皇帝倒是明白了,项镜之是真将陆居元当成他自己人了。项镜之这也算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了。而项镜之则是清楚皇帝为什么不发飙,也知道两位皇子为什么不敢多看。最疑惑的,可就是陆居元本人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么多人看过折子了,还没人治他的死罪?陆居元亲手写的内容,绝对的大逆不道啊。现在差不多谁都看过了,怎么一个都不敢发飙?其他人不敢发飙也就算了,毕竟皇帝还是要面子的。可皇帝本人呢?不是传闻中的昏君?他一个昏君,都被陆居元骂成什么样了?居然半点脾气都没有?而项镜之看过之后,居然还说自己写得好?陆居元又一次骂完了。难不成是王崇教给皇帝的,所以皇帝以为这是王崇在污蔑陆居元?不会啊!这可是我亲笔写的啊!绝对不可能出错的啊!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陆居元一眼,陆居元赶紧回了个讪讪的笑容。此时皇帝在想什么,陆居元绝对想不到。皇帝觉得,如果自己年轻时候遇到陆居元,那该有多好?也不用回到年轻时候,哪怕是十年前他刚刚继承大位的时候认识了陆居元,也很好啊。那个时候他的身体还不像现在这样差,他还相当的有干劲。他和陆居元,绝对能像先帝和项镜之那样,成就一段君臣佳话。皇帝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陆居元的才能,绝对在项镜之之上。只可惜,他现在才五十,也不算年迈,可身体已经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寿命,不知道能不能让陆居元发光发热。若是还能再撑个三五年的话,说不定也能给他的后辈留一个强盛的大炎帝国。陆居元,你真的很好。“谨欢。”“在。”“给陆居元赐酒。”“谢圣上赐酒。”王崇忽然就有一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他儿子尸骨未寒,圣上作为王元的姑父,连看都没去看过不说,还明里暗里的要保陆居元。皇帝叫王崇来的目的,王崇忽然也清楚了。皇帝这是在向他释放信号,陆居元你不能动,哪怕他把我骂的狗血淋头,你也不能动,这个人我留着还有用。这顿酒,王崇喝的相当的憋屈。不久过后,小宁宫的酒局结束,一行人纷纷谢恩离去,只有项镜之被留了下来。君臣二人来到御书房,皇帝又将那谢恩折子拿过来,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而且还念了出来。“君无资以为帝,应以贤顺其位。恕而行之,是以仁德。君五年不朝,不理朝政,奸臣暗君,岂皆其过哉?国将倾覆,以君奸致之耳。先帝晚年昏极,岂欲学之?君自视,于宣宗泰安帝何如?于景宗天启帝何如?夫天下者,君之家也,乃以百姓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国将不国,君安何在?社稷何在?臣子何在?百姓何在?天下何在?”皇帝读完陆居元写的谢恩折子,然后轻轻合上,放在案台上。“好,写的实在是太好了,引人深思,振聋发聩!项镜之,好像连你都不敢这么骂我吧?”皇帝沉声说道。“这折子里确实是有许多莫须有的罪名,陆居元言过其实了。”项镜之说道。项镜之也不是不敢骂,若是皇帝哪里做得不对,他还是敢骂的。只是他骂人不会像陆居元那样,扯到天下,扯到天上去。在项镜之的眼中,这位皇帝可以让他诟病的地方,其实不算多不上朝是其一,但是皇帝一直在管事,而且这十年来先帝留下的烂摊子确实有所好转。“不过其中有句话说的非常对,我也是看到这句话,才没动怒,你可知道是哪句?”皇帝问道。“奸臣暗君,岂皆其过哉?国将倾覆,以君奸致之耳。”项镜之答道。“说的不错,正是这句。将上下其文联系起来,其实非常的有道理。如今大炎王朝变成现在这样,不能完全怪臣子误我,而是我明知有的人能用有的人不能用,却偏偏要任用他们使然。”皇帝说道。“这也不能全怪圣上,圣上仁德,十年能做到如此,已经是不易了。”项镜之说道。“继承大位已经十年了,十年之间我没做过什么大事,却是不知道如今支持你们进行土地改制,是否还能看到柳暗花明这一天?项镜之,其中艰难险阻,远比你想象中的大。就是我,一国之君,到头来也未必保得住你和陆居元的人头。”皇帝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尽人事,听天命。”项镜之回答道。“陆居元杀了王元,虽说有惊无险渡过难关,可这事儿能不能落实下去,还是个未知数啊。”皇帝有点悠悠的说道。“圣上,荀未还活着呢。”项镜之说道。“正因为荀未这老乌龟还活着,王崇才会有所忌惮。不然你真以为王崇会就坡下驴,现在只字不提?”皇帝说道。项镜之恭敬的站在一旁,不接话了。“项镜之啊,你这老狐狸真是比谁都聪明!”项镜之点到为止,并不想和皇帝讨论这个话题。陆居元暂时安全,楚王手里握着重兵,其中更有大炎王朝最骁勇善战的骑兵,未来未必不会安全。王崇能调动天下兵马,未必调动得了楚王荀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