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突然一愣,王承恩于御座旁边小声说道:“此人乃国子监司业梁廷栋”。皇上没有做声,梁廷栋就这么直挺挺的戳在哪里,摆出一副孤臣的模样。朱由检左右扫视了一番,发现大部分群臣都是一头雾水。朱由检冷冷笑道:“朕距离远,没有看清楚,也没有听清楚,你是那一位?所参何事?”梁廷栋似乎知道皇帝就会是这个表现,将自己的冠带摘了下来,整整齐齐的摆在自己的正前方。然后,这才不急不忙的说道:“臣,国子监司业梁廷栋,冒死参奏懿安皇后在宁波府闹市,因为一言不合,就动用内厂、锦衣卫妄杀绸缎商人洪全安等六人,然后招摇而去,任由此六人横尸街头无人敢收。顺道臣也参宁波府知府第六明仁知情不报,帮助懿安皇后隐瞒杀人之事。”朱由检有把握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在历史上出现过,从这一刻开始,他发现历史有了新的动向。为什么?朱由检搞不清楚。在大朝会上参自己的皇嫂、天启的皇后,皇帝的家事?根本就是很愚蠢的一种行为么。群臣没有反应是正常的,因为这个货今天这个行为就不正常。“你可是苦主?还是苦主曾报于刑部、大理寺而无应承?所以卿家要在朝会中提及?”朱由检没有发脾气,这件事本来就可疑。除非有心为之,否则一个国子监的梁廷栋不可能消息比自己还快。他不担心杀人本身,而是在思考这一行为更大的目的是什么?弄死或者弄下来一个前朝的皇后有什么意思。什么事情值得都不动用可以牺牲的小卒子了,值得一个国子监的副校长当面出手?完全不留后路?“威压之下,百官哑哑而已。皇上可希望宁波士子也激于义而死焉者也?”不能不说梁廷栋真的是很勇,将懿安皇后直接表述成了欺压百姓的阉党所为。朱由检放心了,要是说误杀还有点意思,可是直接说的这么绝对,那这就绝对不是懿安皇后能干出来的事情。好吧,咱们来看看你的下一步表演。这时候周延儒就很有必要的站了出来,代表东林表态。我不知道你是谁的人,也不知道你今天在大朝会上参一个天启朝的皇后所为何事,但是你少把东林扯进来。这一次我们不站你。“梁司业慎言。内阁六部毫无消息,你因何诋毁皇家名誉。更何况宁波府距离京师三千余里,此事何时发生,何人处理?又怎能赶在锦衣卫和朝廷奏报之前就被你所得知?”“内阁如木雕菩萨,看不见时间疾苦、听不得民间哀嚎,还有何脸面在此大放厥词。”梁廷栋没有直接回话。“又怎么会让受害人子弟流落在京师无人过问。”“成了。”朱由检拍拍手。“锦衣卫何在?把梁司业带回到北镇抚司,好好问问梁司业如何得知皇后行止的。”朱由检懒得想,关进去再说。更何况理由是如此的充足,你一个好好的国子监副校长整日里窥看皇家的行程,你想干什么?“顺便也把所谓的受害人子弟带回去问问,省的说朕包庇。”谁知道这位更绝,“宁波之事,皇上堵住臣一人之口容易,堵天下悠悠之口难。更何况,皇上如此纵容懿安皇后,可是有不忍说之事。”嚯…………整个大殿里面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这是根本就不想活的做法啊。但是你为什么要选在今天呢?今天皇帝刚准备给大家多发点钱,多放点假,你这是准备让皇帝暴走么?韩鑛已经快七十岁的人了,这时候身手也无比敏捷,一块笏板就扔了过来,没打到人却重重的摔在了大殿地板之上。“梁廷栋!”老头喘着粗气,“国子监就是这么教导士子们君君臣臣的?这么教导士子在朝会之上大放厥词的?还是就是这么教导士子和君夫说话的?嗯?”锦衣卫速度也快,这时候已经把手搭在了梁廷栋的肩膀之上。梁廷栋却往前一扑,整个人扑倒在大殿之上。“陛下啊…………”朱由检敏锐的觉得,他呼叫的可不是自己。然后又爬起来,扯掉了自己的帽子,披头散发,宛如一个疯子一般的冲向了国公勋贵扎堆的地方。“你们知情不发,何曾心中真有朱明的天下?你们作为朱明的子孙,怎么能如此看着天启皇帝骨血遗落,而现在的这位却能得坐大宝之位?”锦衣卫正要冲上去,把他拖出殿去。谁知道上面的朱由检却摆了摆手。先是懿安,再是我,这里面的事情不少啊。“陛下啊…………”“梁廷栋想要给先皇守墓你就去,什么场合能允许你在这里号丧!”这一次站出来的是原来的内阁旧臣来宗道。“先皇遗嘱之时,老臣就在先皇榻侧,先皇遗言犹如在耳,怎由得了你在这里口出狂言。”“先皇遗嘱?”在朱由检的眼中,这时候的梁廷栋就好比话剧中的杰出演员。在这一番表演中,头发也乱了,还顺手撕破了自己的朝服。他演出着悲愤的神情,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来宗道。“先皇遗嘱!”“陛下啊!”“谁又能知道,先皇根本不知自己尚有皇子一事?传位于谁尚且不论,不知自己尚有子嗣之事,又如何能让先皇瞑目。”图穷匕首见。“据原东厂太监魏忠贤检举,懿安皇后就曾招募壮汉怀揣斧斤,于文华殿意图对先皇不利。”“后先皇宽厚,斩杀行刺之人而不深究,国丈张国纪也因此被先皇贬回原籍。”“先皇故去,谁得利最多?”“为何七年之中,先皇无一子嗣得以成人。”“原本臣仅仅以为此乃天意,谁知竟得知尚有先皇子嗣流落在外。若非如此,未尝在新皇登基之后,匆忙遣散宫中内侍万余人!”贼咬一口,入木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