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八章蛛丝马迹即使有李家大小子成了锦衣卫百户这种让左邻右舍津津乐道的八卦,但是临街的竿子酒家新烧肉酒坊开业,狂送肉脯的消息却更让弓弦胡同的百姓们更兴奋。从年后到现在,京师中粮食的价格很稳定,但是对于胡同里面的普通老百姓来说,菜和肉还是一个稀罕玩意。原因在于,普通老百姓挣钱的门路还是太少了,挣的钱也还是太少了。住在胡同最深处的焦老三,就是在董店桥靠搬运赚钱的力巴。每日早上寅时就要出门,去得晚了就没活干了。夏日还好,一件单袄就能混一季。肚子里面没有吃食,他就用葫芦在水缸里面舀起来一大瓢水,咕噜噜喝下去混个水饱。剩下的水直接泼在自己的脸上,然后用袖子擦把脸,这才走出家门。平日里面他大概要花半个时辰,从弓弦胡同走到董家桥。然后用五个铜板,买三个大饼和一小碗的下水或者拆骨肉,唏哩呼噜的吃完,这样才有力气应付接下来的工作。每天绝大部分的营生就是搬运物品和装卸货物。这活最多干到未时,过了未时就没有大宗物品进来了,在市场中耗下去就是浪费粮食。通常这时候他就会用今天赚的钱,去粮店买一点杂合面,再顺路去屠宰场。一个月总有一两次,几个穷哈哈能凑堆买一点猪羊下水,甚至有时候还会有牛下水,大部分时间也就是看看。这样一天下来,有时候一文不剩,最好的时候能有二十文剩余。然后把今天的收获全部扔给自己的妹子,就这么一天天的混了下去。今天早上起来的晚,出门的时候天都已经蒙蒙亮了。谁知道运气好,没走到正街上,就看见竿子酒家的肖东家正在跟运货老头发脾气。“二两银子的运费,满京城都找不到这个价格,你不卸货谁卸货。”赶车的是个老头,一看就是老混混出身,倒也是不急不忙的:“您找的谁老汉不知道,给老汉的单子上面就没有卸货这件事。反正咱就是个送货的,赚的就是一个下苦钱,您这里要是不收,到了时辰我就把车和货原路再给赶回去。”说着话,老头子慢条斯理的牛车上取下来一个条凳,放在车辕的下面,把拖车老牛给解放了出来。然后走到了牛车后面,取出来一个铁皮大盆子,再从垫在自己驾车位置下面口袋里面倒了一些麦麸,又把自己一路上顺手割的青草撒了进去,这才放在牛的面前,喜滋滋地看老牛吃草。等到牛开始吃了,老汉这才从车辕上绑的口袋中掏出几个黑乎乎的杂粮饼子,撕吧撕吧放进碗里,从腰间的水囊中向碗里倒一点凉水,伴着老牛吃草的声音,呼噜呼噜吃的香甜。街口闲人也多,都像焦老三一般看热闹。肖登库没有啥脾气,也不敢发作。看着天色越来越亮,苍蝇牛虻也越来越多,都落在车厢中羊肉上。伙计们今天正被郑象祖带着出肉呢,没一个闲人。自己还要出门再去落实几个贵人家里管家的行踪,没得办法,他恨恨地看了一眼蹲在牛前面老头的样子,只好咬咬牙说道。“各位,谁能帮着给卸个车,三十个铜板。”听到这话,焦老三觉得自己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放眼望去,周边看热闹都是闲逛的闲人。自己赶紧脱了上衣,**健壮的上身跑了过去。“东家,东家,我是住在后街的焦老三,你看三十五个铜板合适不?”肖登库并不在意,这时候更多的是为了气一气对面的老头。直接豪爽的说道:“成!今个是我们烧肉酒坊开张的日子,我就给你四十个铜板。搬完了肉也别着急走,都是街坊的,眼看也是吃早饭的时候了,一会带一点烧肉和肉脯回去。”蹲在那里的老头子后不后悔没人知道,但是焦老三绝对很高兴。原本以为自己晚起了一会,今天说不定落个空手呢,没想到还没有走出胡同就遇见了这么好的事情。“您可瞧好吧。”他也不穿衣服,这油腻腻的弄脏了衣服也不好洗,直接搭手就把半扇猪肉扛在了肩上。“东家,还请您费心给说个地方。”肖登库前面走着,焦老三在后面跟着。进得院子,他指了一下水井旁边的小门,然后特意嘱托说道:“喏,看见没有左手那个看着的小门,里面是一个梯子,你顺着梯子下去,把肉挂在架子上就行了。”说完了话,还特意把放在门边上的油灯取下来,用手中的火石点亮,递给他。“天才蒙蒙亮,地窖里面黑的很,你把这个油灯带下去,放在梯子中间靠墙的土洞里面,给你照个亮,千万别给摔了。”这活对于焦老三来说,就是最轻松的活计了,几步路的事情。看着焦老三人下去了,肖登库这才对着后面作坊喊道:“郑大哥,我出门了。送肉来的正在卸货。晚一点你出来清点一个数量,顺便把四十个铜板的帐给结了。”“么事,你走。”对于郑象祖来说,自己离开满洲的时候,老师唯一交待的就是,要在敌人的地盘有功劳,唯一的要求就是扮什么的就要像干什么的。先前摇着折扇,穿着一身青衣的郑象祖已经不见了,换成了只穿着兜裆布,浑身**,油光锃亮的郑象祖。接着刚出了一批肉的空闲,他出门看了一眼肖登库,点点头:“你找的这力巴看着眼熟么,成了,一会把货卸完了叫我。”“这是街坊,一会再给带点肉。”肖登库补充道。郑象祖现在应该知道,满洲第一次刺杀活动肯定是失败了,或者不是那么的成功。但是,他觉得这里还有大把的机会,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和这里的百姓打成一片。这次要不是又一个糊里糊涂的里长出面,估计他又要和肖登库出逃了。所以,让旁边无辜地人下意识地掩护自己,这才是正路子。“没问题。”说着他也不看焦老三,就又窜进了热气腾腾的作坊。焦老三很满意东家们的做派,即使他知道人家最后一定会核实数量,但是这种把自己当自己人的豪爽,还是让小伙子干活的积极性更高了。没有半个时辰,车中还剩下几头,但是原先地窖中架子上的挂钩已经挂满了肉。于是他走到了作坊的门口,里面火炉呼呼作响,七八个活计和东家正在忙碌的将一架架肉从架子上卸下来,又把新的肉推上去。“东家,架子上放满了。”焦老三大声的喊着。背对着大家,观察烤肉火候的郑象祖听岔了,他以为是自己身后的活计提醒自己,送进烤窑的架子已经挂满了。“右边的还空着,你先往里面放,一会我来看。”焦老三以为东家回复了自己的问题。他又一次下到了地窖中,把一个个架子摆端正,然后这才从车上又卸下来一头羊,端着油灯走到了水井右边的小门,门从外面用横叉紧闭着。没有空余的手,他用脚挑开了横叉,再轻轻踢开了木门。里面黑乎乎的,焦老三抬脚一试,果然和旁边的地窖一样,也是一个木头梯子放在门口。他侧过身子,一手扶着羊肉,一手端着油灯,就这么走了下去。和那边地窖不一样,这里的血腥气更重,还混合着一些粪便的味道。下了十几步,好像是落了地,他一只脚反复踩了踩,这才确定自己是踏在了地上。一转身,发现这里和旁边的地窖不一样,没有放置油灯的台子,反而是好像有一张木板长桌。他顺手就把羊撂在了长桌之上,这才举着油灯转过身来,向地窖中看去。还是几个木架子。他刚想要放在油灯,把羊肉挂上去的时候,却发现这边的架子上面好像也挂满了东西。“哐当……”焦老三看清楚之后,手中的油灯掉了下来,双腿颤抖着无法动弹。好半天,自己狠狠的咬了一口舌头,一阵疼痛之下,这才恢复了对双腿的控制,抖抖索索的转身爬上木梯子。“你怎么不往右边挂肉?”郑象祖奇怪的问自己身后的小伙计,小伙计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就这么看了几秒钟。“娘的!”郑象祖也知道坏事了,抓起手中的铁钩,转身就出了作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