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之龙等勋贵哑口无言,江南承平已久,他们连剿贼都没剿过,哪懂得带兵打仗?可他们却是盐商、南京文官和苏松常士绅的依仗。“没有用的。”徐弘基继续道,“以往用来对付朝廷的手段,如今在手握强军的乾圣面前,皆不过是个笑话而已。”“国公爷,只要操江水师封锁长江,他乾圣卫队再精锐,过不了江又奈何得了我等。”隆平侯张拱日犹自嘴硬。徐弘基冷哼道:“隆平侯,那你认为扬州守得住吗?没有来自扬州的盐利,尔等可还如此踊跃,为他们呐喊助威?”此次闹事,主要还是为了盐利。可突然之间,大家都明白了,哪怕这次乾圣妥协,一旦时机成熟,乾圣还是会下狠手的。堂中气氛非常沉闷。赵之龙后怕地问道:“国公爷,那以您之见,我等该当如何为好?”徐弘基扫一眼赵之龙,长长叹息一声道:“本公原想置身事外,可你们却要拉本公下水,忻城伯你竟还向本公问计,不觉得可笑吗?”“国公,我们还有回头可能吗?”赵之龙脸色难看,“反正是死路一条,以本伯之见,不如索性反了吧。”“反了?”徐弘基闻言大惊,他是真没想到,赵之龙竟敢做这等诛九族之事。“忻城伯,反了倒不至于。”“是啊,忻城伯,我等只是抗议朝廷弊政,并不是要谋反。”“忻城伯慎言,千万慎言。”……赵之龙的提议,遭到文官和苏松常士绅一致反对。有了曹于汴的先例摆在那,他们岂敢拿家族存亡开玩笑?现在,他们都有了退意。“那怎么办?你们说啊!”赵之龙急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仿佛只有等死一条路。可他如何心甘?要是心甘的话,那当初又为何会答应巡盐御史?这时,东宁伯焦梦熊开口道:“诸位,锦衣卫南京千户所,今可安在?”众人闻言,神色皆是一变。为了断乾圣耳目,当初可是煽动人冲击锦衣卫南京千户所,杀锦衣卫十余人,已经与造反无异。要免除此罪,必须得要乾圣妥协。不一会,心中暗喜的赵之龙,佯装无奈道:“诸位,刚才说反了,不过是本伯气话。但事到如今,我等总要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那以忻城伯之见,我等该做点什么呢?”一位苏州的士绅问。赵之龙想了想,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见徐弘基那老狐狸又坐那打酱油,只好说道:“诸位,就按昨晚所议去做,下一步如何行事,静待时变吧。”议了半天,什么也没议出来,众人带着满腹心事,各回各府。徐弘基回到府中,将议事情况说一遍,便问道:“老管家,东宁伯焦梦熊,向来默默无闻,今日为何要自寻死路呢?”老管家眉头紧皱,抚着稀疏的白须,想了许久,脸上突然露出震惊之色,叫道:“公爷,东宁伯焦梦熊不会是内应吧?”“内应?”徐弘基大惊,他是迫不得已才做了内应,还是到目前没人认可的内应。可东宁伯焦梦熊若真是内应的话,那他所做一切皆成无用功了。“公爷不必惊慌。”老管家安抚魏国公,“东宁伯焦梦熊无职无权,能做的无非是情报,而公爷掌握南京城近四成兵权,待朝廷大军抵达,要立功容易得很。”听了老管家分析,魏国公才缓过神来,大骂东宁伯焦梦熊一通,然后问:“老管家,今日若无焦梦熊,大伙差点退却,那要如何让这事进行下去呢?”“继续装聋作哑即可。”老管家笑道,“事到如今,只要赵之龙没想向乾圣投诚,那就退无可退,只能继续往前走。”“以您之见,断盐路迫使陛下妥协,是一点希望都没有?”老管家点头道:“毕自肃今日所为,足以表明乾圣态度,要不然他如何敢劫盐,如何敢引兵扬州城下?”“老管家,本公以为,向陛下上奏疏太慢,不如直接与毕自肃联络。”徐弘基心里很急,他在操江水师没人,需要绕着太平府过长江,时效太差。“另外,得想办法直接从南京过江。”“公爷,这事我来办。”老管家略一思索便同意了。于是,徐弘基给毕自肃写了封信,透露自己打算。而东宁伯焦梦熊回到府中,一进书房,脸色顿地惨白无比,呆坐官椅上,瑟瑟发抖。“伯爷,发生什么事了?”他的管家递上一杯热茶。焦梦熊端茶,两手都还在发抖,只得嘴凑近茶盏喝,一盏热茶下肚,才缓过神来。将所有情况说一遍,他一脸后怕道:“管家,今日真的好险,本伯的功劳差点没了。”他已与李凤翔直接联络上,知道李凤翔所图颇大,可要是勋贵和苏松常士绅不闹事,那他的功劳绝对要大打折扣。“伯爷放心,只要你掌握分寸,把局势维持住,大功绝少不了您的。”在这些没落的勋贵府上,基本有一位支撑家族的管家。焦梦熊点点头,随即写好情报,交给管家,连夜送过江。与此同时,留在毕自肃抚标大营的李凤翔,正在中军大帐召见魏国公的信使。略略看了奏疏,他就不感兴趣,南京城中已有自己内应,根本用不上魏国公。毕自肃却是兴趣浓浓,问道:“本官问你,要是朝廷大军到南京城下,魏国公可有把握打开城门?”魏国公信使恭恭敬敬地回道:“大人,三山门是国公同族人把守,大军一到即可打开水陆两门,迎大军入城。”三山门,又称水西门,为水陆两栖城门,是从水路进出南京城的主要通道。操江水师实际掌握在朝廷手中,又有魏国公为内应,下南京如探囊中之物。毕自肃心中大喜,唤人带信使去休息,笑道:“李公公,南京那些废物竟还梦想陛下会妥协,哪知道早被人卖了。”“哈哈哈……”帐内四人大笑。笑罢,李凤翔道:“三位大人,抓紧整军备战,待咱家把盐路安排好,相信陛下派的重臣也赶到了。待到那时,一举拿下扬州,挥军过江,清扫江南的蝇营狗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