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功夫,苏州城外立起一座兵营,苏松常缙绅五六万家丁汇集其中,比朝廷江北大营还要气派。一副兵强马壮的样子。沈柏溪等对抗朝廷的缙绅,个个趾高气扬,瞧谁都满脸不屑。缙绅的家丁,本就算不上好人,更何况一群山匪水寇?苏州百姓惶恐不安,每日过得战战兢兢,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官吏们更不好受。有新政红利在,胥吏肯定与朝廷同心,正是苏松常缙绅主要针对对象。官员稍微好点,毕竟是沈柏溪要争取的对象。但有乾圣的威慑在,他们生怕受到牵连,躲瘟疫般待在衙门,闭门谢客。没支持沈柏溪的缙绅,则直接受到勒索。在凶神恶煞的家丁逼迫下,不得不贡献些钱粮消灾。但要明面上支持,他们则坚决不肯,并且对沈柏溪明言,若是他再敢逼迫,那大家就是鱼死网破。这条底线他们必须坚守,不仅仅对抗朝廷没好处可得,关键是他们家族有人参加官吏一体化考试。实质上,他们也与朝廷同心。在此非常时期,沈柏溪也不敢逼迫太甚,但心里已把他们列上黑名单,等战后慢慢算账也不迟。而在兵营中,那些山匪水寇出身的家丁却是满腔怒火。费扬武虽不是建奴名将,但也跟随老奴征战几十年,练兵手段还是有的。可这些山匪水寇自由散慢惯了,哪受得了建奴严酷的军纪?一开始,皮鞭加身,皆纷纷反抗,甚至拔刀相向。可一颗颗脑袋被砍下来后,这些吹嘘悍不畏死的山匪水寇,个个吓得脸色惨白,双股打战。血淋淋的事实教训他们,死建奴动起真格来,真的是会要人命的。没人自寻死路。兵营内,自由散慢的军纪,数日间顿时焕然一新。沈柏溪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对费扬武等赞不绝口,待遇进一步升级。有了底气,在与十八芝和福建海商谈判时,苏松常缙绅也变得强硬起来。坚持按原先比例分配战利品,甚至要在海贸份额上多拿上一份,于是双方更加僵持。因为十八芝的谈判代表同样有底气,目前估计有十来万倭人参战,实力远甚于苏松常缙绅。沈柏溪喜气洋洋,却不知兵营已成火药桶,山匪水寇们内心积累的怒火,只需星星之火即会爆炸。而大明锦衣卫,就是那星星之火。兵营军纪严酷,但毕竟在苏州,而不是在辽东。加上费扬武,建奴也不过七人,哪管得了五六万兵马的大营?训练之余,山匪水寇们不走营门,有的翻寨墙而出,有的干脆把寨墙上挖个洞,好自由进出。更甚的,还有偷盗粮草物资,拿到营外倒卖的。大明锦衣卫见缝插针,很快渗透进去,联络了许多悍匪,等待合适机会。这天,沈柏溪邀请十八芝的谈判代表,进兵营观看操练,以向他们展示自己肌肉。的的确确,经过十来日操练,山匪水寇模样大变,隐隐有几分强军的气息。而这正是十八芝部属所缺乏的。在海上,海盗们协同作战没问题,但在陆上不行。陆战和海战,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领域。哪怕有倭人武士,双方在军阵上的差别还是明显的。因此,十八芝的谈判代表面色不太好看。而沈柏溪恰恰相反,兴高采烈之下,还在营中大摆宴席,宴请十八芝谈判代表。席间,费扬武等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压根没把十八芝海盗放在眼里,大放厥词。十八芝谈判代表的护卫,也是海上悍匪,哪忍得了?可双方一交手,胜负立判。十八芝海盗谈判代表拂袖而去,沈柏溪等则留下,与费扬武等畅怀大饮,不醉不归。七个建奴喝得酩酊大醉,被送到营帐歇息。寻觅时机已久的锦衣卫密探,在内应配合下,进入建奴人的营帐,给他们喂了些东西。第二天早上,家丁们按时出操,虽无建奴人督促,但训练依然一丝不苟。可吃完中餐,建奴人仍未出现,这似乎有些不正常。苏柏溪派在营中的管事,叫上其他缙绅的人,一起去探望。战战兢兢地通报,等候半个时辰都没回应。最后硬着头皮进营帐,却发现人已经死了。并且,七个建奴人都死了。营帐内没有打斗迹象,人死得也安祥,没有中毒现象。看上去好像是醉死的。“老爷,建好人死光了。”叫完管事详细禀报,沈柏溪顿时傻眼,这些嗜酒如命的建奴勇士,竟然喝酒喝死了。这事可大发了。沈柏溪回过神,立马派人去别院请宁完我,自己则带上仵作,汇同晋商的人,一起来到兵营。他哪里想得到,江东数府厂卫绝迹,却是到处有他们活动的踪影。仵作检查完,朝沈柏溪拱手道:“沈老爷,酒喝多醉死的,全部是。”一个人酒喝死正常,可七个人都如此,显然不正常。沈柏溪沉着脸,质疑道:“你不会糊弄老夫吧?”仵作脸色一变,拱拱手道:“沈老爷,小的手艺不精,告辞。”也不待沈柏溪回应,仵作阴沉着脸走了。“你……”沈柏溪手指着仵作,气得浑身发抖。晋商的人没说什么,可宁完我急吼吼赶到,七个营帐走一遍,回到中军大帐,朝沈柏溪吼道:“沈家主,你必须给大金一个交待!”我能给什么交代,凭什么要我交代?要不是与乾圣发生冲突,沈柏溪压根不会与建奴来往,现在宁完我竟然要他交代。他内心岂能不怒?堂堂苏松常缙绅的带头人,在大明朝堂长袖善舞之人,要是受得了气,又岂会与乾圣闹得不可开交?“宁先生,你可自寻人验尸,自查证据。”沈柏溪满脸愤怒,一点都没掩饰。宁完我心里乐开了花,对锦衣卫的行动点了一万个赞。杀人于无形,一点破绽都没有。不过,他依然佯装气愤,对吼道:“宁某自然会查!但七人被害,沈家主你不想给个交代吗?”“老夫不需对任何人交代!”沈柏溪非常强硬,已经用不上建奴,用不着对他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