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临时命令,不能用鼓声传递。一路快马传达下去,神臂弓卫队纷纷作出反应,斜举神臂弓,朝进攻的倭寇身后,倾泻钢制箭矢。惨叫声四起,倭寇滚滚洪流,瞬间出现断层。白杆军压力大减,反击力度顿时加大,杀得倭寇节节败退。不过,倭寇毕竟不是自由散漫的海盗。不时有小头目在呼喊,汇集周围倭寇形成军阵,冒着钢制箭矢,奋力拼杀,想一鼓作气打开缺口。同时,经过一阵混乱后,倭寇指挥系统也恢复正常,只是无备对有备,显得有些晚。这等危急形势,作为倭国武士统领,佐藤一郎和田中太郎,自然不会看不出来。他们组织过几次兵力,对军阵两侧的白杆军发起决绝冲击,想将明军包围圈冲乱,倭国武士乘机杀出。但在袁可立调度下,明军有些松动的包围圈,却慢慢稳固下来。倭寇的冲击,最终以失败告终。“佐藤君,别在两翼浪费兵力,组大阵往南推进,与郑桑的援军夹击明军。”叛军陆寨离前沿阵地不过十里,对一支军队来说,这个距离并不远。前沿喊杀声震天,明军骑军更是马蹄声阵阵,陆寨十八芝却没动静,显然事与愿违。不过,现在也没更好办法,佐藤一郎便同意田中太郎提议,下令武士居中,倭人军团外围,一起往陆寨冲杀。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就是如此残酷。郑芝龙不是不想发兵救援,而是已经把控不住局势。叛军白日仍是骚扰战,有八万多倭人军团在,陆寨防备又很严密,海盗们非常放心。因此,东方刚泛白时,除了生火做饭的,其余海盗们基本未起。郑芝龙等首领也不例外。隆隆马蹄声,将他们从睡梦中惊醒。“明军打来啦,快逃命啊!明军打来啦,快逃命啊……”大营内,厂卫细作见机,到处跑着大喊大叫。连衣服都没穿好的海盗,吓得纷纷冲出营帐,朝水寨方向跑。大海才是海盗们的天地,跟人拼命不眨下眼,但骨子里却不敢在陆上跟人拼命。他们一门心思,赶紧上船沿江直下,逃到海上去。整个陆寨,到处是喊叫逃跑的人。大小头目都一样,赶紧逃命为要,谁挡跟谁拼。这下,把郑芝龙给气坏了。带着亲军到处砍人,让海盗们集合,但就是止不住这股逃命浪潮。更要命的是,好不容易集合起上万人,李魁奇和刘香策马跑回陆寨,带回两部大溃败的消息。那轰隆隆马蹄声,也越来越近。上万人顿时作鸟兽散,撒开脚步往水寨跑。这回真是急了!郑芝龙亲军要砍人,他们红着眼睛,赤手空拳也跟你拼。见状,郑芝龙无奈地摆摆手,道:“大家都逃吧。”连倭人都顾不上通知,郑芝龙带着亲军逃出陆寨。而明军骑兵也很快杀到。好不容易捞到的机会,他们如何会放过?连陆寨都顾不上占领,就撵着海盗往水寨跑,一路尾随砍杀,甚是过瘾。有马骑的十八芝首领,倒是逃进水寨,两腿跑路的海盗却是惨了。十余里路上,到处都是海盗尸首,还有兴奋尖叫的明军骑兵。水寨不可待!郑芝龙没有犹豫,作出放弃水寨决定,带人直接往船上跑。因为在明军骑兵追杀下,寨门根本关不上,也组织不起毫无战心的海盗,反击就是空想。四万多明军骑兵,在水寨中来回砍杀,直到无一人站立为止。并且,他们作势要上船追,更吓得海盗不敢久留,立马升帆跑路。“变蛟,赶紧回去禀报袁大人,四艘盖伦船都开走了。”海盗的船都想要,四艘盖伦船更是重中之重。曹变蛟应声回去报信。曹文诏随即下令,水寨由御马监骑军接管,陆寨由京营骑军接管,余部往回杀,收拾那些漏网之鱼。两座营寨物资丰富,由乾圣亲军接管,也在情理之中。这场明军反攻战中,最悲惨的不是惨败的十八芝,也不是将要被围歼的倭寇,而是江东缙绅。他们同样被明军反攻的响动惊醒,但陆寨内到处乱兵,身边仅带着寥寥几个家丁,他们不敢出营帐。战战兢兢地等到安静下来,刚出营帐汇合,商量着要往哪里逃,便又听到轰隆隆马蹄声。一队骑军冲进叛军陆寨,直奔他们居住的营帐。而领头的竟然是陈世扬!意气风发、满脸快意恩仇的陈世扬。被京营骑军围住,沈柏溪强作镇静,张着笑脸道:“世侄,你带朝廷人来救我们了。”好不要脸!这是孙应元对他的第一印象。“老头,陛下说,天下也就尔等江东缙绅最不要脸。”被孙应元一顿讥讽,沈柏溪脸皮禁不住一抽,要不是还有点小小幻想,他真想嘲讽一番乾圣小儿。斟酌一番语言,他正色道:“阉竖把持朝政,陷害忠贞之士。有朝一日,陛下亲政,定会还正人君子一个公道。”“嘿,要是本将是三岁小儿,还真会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孙应元一声嘲讽,顿时引起众将哄堂大笑。陈世扬朝众将拱拱手,道声失礼,而后策马上前,俯视着沈柏溪,顿时热泪盈眶。指着天空吼道:“老贼,家父就在天上瞧着,你吴县沈氏九族尽灭!”“贤侄,你这是何故?老夫与令尊过命交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见他竟然还睁眼说瞎话,孙应元感叹道:“太不要脸!”“哈哈哈……”众将又是哄堂大笑。他们虽不知陈世扬与老头有何过节,但作为朝廷中人,他们无限信任陈世扬,对老头死到临头还想蒙人,感到甚是好笑。陈世扬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若没锦衣卫提供证据,还真没想到他是杀父仇人,要不然也不会舍家财投靠。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了出来,朝陈世扬拱拱手,说声抱歉,而后对沈柏溪道:“交出全部家产,我家老爷,保你吴县沈氏一脉。”“哈哈哈……”认出了是谁,沈柏溪顿时悲愤大笑,笑到眼泪都流出来。笑罢,他指着那管家,冷哼道:“有沈万三事例在先,你以为我沈柏溪会这么傻,敢与朝廷对抗,会没万全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