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真要赶尽杀绝吗

官员下值，毛文龙的人带上礼品，前去毕自严和杨嗣昌府上求见，可人家连府门都不让进，直接让人去找兵部。更要命的是，沈有容挟南直隶大胜之势，率庞大船队前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目标就是他毛文龙。陛下要干什么？他不知道东江镇对建奴有牵制作用，身边的近臣也不知吗？袁可立精通奴事，竟为一私而坏天下大事？毛文龙想不明白，也感到很委屈，自己虽无改天之力，但也为掣肘建奴付出甚多。铁山一役，家人尽亡，这还不够吗？陛下真要赶尽杀绝吗？！他深感无力，此等事又无法与义子义孙们商量，只好一人枯坐茅草屋，喝闷酒。同样的，他也很心虚。当年东江镇最强盛时，可是占据过辽南旅顺、金州和复州等地，却因他花钱收买言官赶走袁可立，失去合理调度，辽南因此而失。明眼人都知道，辽东形势急转直下，最大罪人就是他。要不是当年还能花钱收买朝官，他不想投建奴，那早就下狱待罪，甚至身首异处。他在皮岛开马市，朝中难道无人知道吗？只因大家都有利可图，故而有人攻讦他通奴，也能将其声势压下。可如今，袁可立是上书房军机大臣，乾圣朝第一重臣，要收拾他毛文龙，还不是小事一桩？他敢拥兵自重吗？他敢投建奴吗？答应都是否定的！朝廷有强军，连祖大寿等辽东将门都屈服，他一个仅凭收复镇江之功的外省人，又如何敢与朝廷对抗？没了朝廷钱粮，东江镇十数万军民，连活命都不能，哪来的胆气与朝廷过不去。再说，投降建奴，他连提都不敢提。东江镇军民基本与建奴有死仇，要不然为何待在荒岛求生，而不回去耕种过日子？毛文龙心情正烦躁间，听到屋外传来禀报声：“毛帅，登莱水师前锋，离广鹿岛不足百里，有哨船来传沈帅命令，令所有岛屿辽民，皆集中于广鹿岛，说有天使前来慰问。”“什么！”毛文龙闻言，顿时失声惊叫，连酒都醒了。集中辽民，慰问辽民，可就没提东江镇官兵，这说明什么？说明朝廷要弃东江镇，并且并不在乎他们死活，也不在乎他们会不会投建奴。这是扎在毛文龙心头的一刀！没东江镇，没东江镇官兵，他毛文龙连屁都不如。毛文龙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道：“他们真要赶尽杀绝吗？”心一横，他下令道：“传令，所有岛屿军民皆来广鹿岛，领朝廷钱粮。”“毛帅……”“你敢抗命！”“小的不敢。”毛文龙冷哼一声，坐下继续喝酒，心头恶狠狠的。一道命令下达，广鹿岛顿时鸡飞狗跳，有人忧虑，有人生了心思。最高兴的是那些下层兵丁，还有被蒙在鼓里的辽民，他们的日子过得太苦了。要不是与建奴有深仇大恨，早离开这鬼地方。他们不知道，离广鹿岛不足百里的船队，突然间放慢速度，缓缓朝广鹿岛进发。为的就是给毛文龙时间，集合东江镇军民。五天后，广鹿岛军民听到呼喊声，纷纷走出简陋的栖身之所，张眼朝西南方向观望。顿时倒吸口冷气，视野里满是张张船帆，可谓铺天盖地。那得有多少船，才有这等壮丽风景啊？朝廷这么阔了吗？大家心里皆有这疑问，同时也充满幻想，朝廷大军收复辽东，让大家重新回到世居之地。毛文龙率众将，等候在码头迎接天使。他不动声色，手下将领便不敢有异动，除了沉重呼吸声，无人敢发一言。沈有容的旗舰是盖伦船，乾圣特批的，其它三艘作为样船，正停在南京龙江船厂。西班牙人阿方索带人教导，登莱水师特选的水师将士，将此程作为训练。沈有容左首是刘若愚，此行天使。江北战役一结束，刘元斌率一众内务府干将，前往江东三府，协助褚国章抄家，并作为南直隶内务府总管，长驻苏州。刘惹愚不再任司礼监秉笔太监，转任山东内务府总管，仍是正二品。这次他来，就为处理辽民迁移一事。沈有容右边是福王朱常洵，他来挖毛文龙墙角，然后去大员岛做岛主。为此，他对乾圣很感激，没继续将他流放济州岛，天天担惊受怕。“传令，大军包围广鹿岛！”随着沈有容一声令下，旗舰桅杆升起令旗，船队前锋即刻改变阵型，兵分两路朝广鹿岛包抄过去。“沈老将军，大军展现这等威势，毛文龙想必不敢有异动。”福王笑得很开心。可沈有容却冷冷道：“朱岛主，毛文龙连袁大人都敢动手，不会那么容易放手的，你千万别粗心大意，免得坏了陛下大事。”朱慈炫议事，仍以福王相称，但底下不敢，大家皆以岛主称呼。“朱岛主，按原计划行事即可。”他们身后的曹于汴提醒道。曹于汴可是要跟着去大员岛，今后作为朱常洵顾问，协助管理大员岛，对拥有一支强军，他比朱常洵还要用心。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只有把大员岛治理好，才能重新返回陆上，返回朝堂。有了之前教训，他们再也不敢有三心二意，只想用心做事。“曹大人提醒得及时。”朱常洵不是朱慈炫，对曹于汴这些原东林人，也是不敢怠慢的。登莱水师动向，令东江镇将领皆大惊失色，大家皆悄悄望向毛文龙，想知道他会如何抉择？“父帅，朝廷真要赶尽杀绝吗？”说话的是毛文龙之子毛承祚，此时也就他还敢开口。“闭嘴！”毛文龙内心非常烦躁，他集合大军，是有向朝廷秀肌肉的想法，但没想到登莱水师会如此之强。尤其远处那艘高大的船舰，更是令他胆寒。登莱水师那几艘破船，原本连东江镇都不如，现在却是兵强船多，他哪还有一丝对抗朝廷之心。此时，他心里想的是如何渡过这难关，而不是对抗。就他这些破铜烂铁，如何与人对抗啊？“传本帅令，所有军民皆不得擅动，免得冲撞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