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国殿下,若官员皆从内务府出,那今后科举还需举行吗?”韩爌提出一个尖锐问题,令朱由检一时措手不及,乾圣都没说过要废止科举,他如何敢提这茬?不过,他也是经过温体仁熏陶过的,回答不了就装糊涂。“孟卿,陛下可有废科举之意?”礼部尚书孟绍虞心想,你们大佬相斗,干我什么事啊,要把我给拖进去?“回监国殿下,陛下并未有废科举之意。”问什么答什么,多一点都不说。朱由检点下头,对韩爌道:“元辅,陛下未废科举,那自然要按例举行的。”“监国殿下,南方陛下直管,显然不会用科举官员。如今,殿下又从内务府选官,那科举抡才大典,又有何用呢?”面对韩爌逼问,朱由检下意识望向倪元璐,却见他低头不语,心中不免有些不快。瞧瞧陛下所用之臣,这种时候定会挺身而出,自己看重之臣,却做起缩头乌龟来了。扫了一眼众臣,正想点名杨景辰,却突地看到周应秋,朱由检心里顿时有了主意。你韩爌不是仗着内阁首辅嘛,那孤就出个政务院副院长,与你比比高低。朱由检微笑着望向周应秋,问道:“周卿,对此你有何高见?”周应秋是政务院副院长,兼任吏部尚书,地位要比倪元璐高得多,自然不怵韩爌。“监国殿下,陛下未下明旨之前,科举自然要按时举行的。至于科举抡才所选之官,按陛下的意思,今后皆要下州县锻炼。”对周应秋的回答,韩爌有些恼怒道:“周尚书,仆想问问,如今还有哪个州县可放官?”“首辅大人,陕西、河南和山西皆干旱严重,川黔战乱未平,需要不少愿下地方的官员。”“你……”对吏部尚书,韩爌还真是没办法,所提的又是乾圣圣意,他无从反驳。“诸卿,科举之事,那就按圣意办吧。”朱由检心中暗自爽了一下,及时刹车。韩爌只好转移话题:“监国殿下,若在北方四省按陕北模式施政,那官员薪俸又如何来?”朱由检看了倪元璐一眼,惊讶道:“元辅,官俸自然从税赋出啊。”“监国殿下,陕西免税赋二十年,河南、山西除商税外皆免,两省早发不出官俸了。”对乾圣不理请俸奏疏,韩爌不敢提。“倪卿,对诸卿介绍下陕北模式。”朱由检把难题推给倪元璐。经过昨晚被同僚一顿责问,倪元璐有点后悔自己过于操切。应声领命,他介绍道:“诸位同僚,陕北赈灾所费,皆从移民费用出。”“陛下刚拨百万银两,给西安、延安行营,用于赈灾自救官员津贴。”朱由检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韩爌追问道:“倪大人,除陕西外,北直隶、河南和山西,可有移民费用?”一言戳中倪元璐要害。“这个……”倪元璐一时语噎。韩爌这才转向信王,奏道:“若无移民费用划拨,其他三地难按陕北模式施政,请监国殿下三思。”“请监国殿下三思。”其他阁部重臣,即便不想附和韩爌,却也不得不同声附和。朱由检强压心中怒火,冷声道:“元辅,陛下将北方四省重担付于孤,不是让孤来混日子的。”“监国殿下,没人愿混日子,臣只是不愿看到乱政而已。”朱由检气得身子发抖,指着韩爌,厉声道:“韩爌,你敢在陛下面前如此相逼吗?”与皇帝一样,监国直呼臣子其名,也是非常严重之事。韩爌脸色大变,起身取下官帽,躬身道:“监国殿下,臣才疏学浅,难以担当首辅一职,请允准臣请辞。”“你……”朱由检气极,扭头不理。“元辅,万万不可。监国殿下首日执政,内阁首辅辞官,岂非陷殿下于不义?”倪元璐大惊,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等地步。杨景辰也劝道:“元辅,有话好商量,切不可如此,切不可如此。”“元辅,请三思,三思啊。”……阁部重臣纷纷相劝。只是,朱由检执拗性子上来,没有丝毫让步之意。韩爌不顾众人相劝,执意放下官帽,脱下官服,跪下磕几个头,一言不发,起身扬长而去。“殿下……”倪元璐刚开口,朱由检即挥手打断,哼哼道:“他就是认为孤好欺负,才敢如此!”对朱由检,大家有些无语。乾圣有时很强硬,但也不是不通情达理。而信王则不同,有一意孤行之作派。议事也议不下去,阁部重臣纷纷告退。而他们的作风,更令朱由检下决心,重用实干的底层官员。消息传开,京官顿时一片哗然。上书房大臣反应不一。对韩爌等倚老卖老,黄道周、刘宗周等正直之臣皆非常不耻,发声支持监国信王。阮大铖的政宣部同样如此。杨嗣昌摇头笑笑,干自己事去了。毕自严则找到孙承宗,想请他去劝劝信王,哪怕乾圣都有妥协时,施政不可一味强硬啊。孙承宗想了想,觉得自己不宜介入此事,相信陛下会妥善处置的。监国与内阁首辅闹僵,朱慈炫自然会得报。看完情报,他就笑道:“朕没想到,倪元璐竟然没支持,反而有劝信王妥协之意。”“信王毕竟不是陛下,身边缺少可信之臣,要想顺利施政,恐怕还是有困难的。”“可朕也抽不出干臣助他呀。”朱慈炫有些头痛,不管朱由检对不对,可对韩爌作为,他是不会惯着的。只是想助朱由检,又有些无能为力。“陛下,不若允信王,按上书房例组建衙门,以培养自己亲信,免得被阁部重臣所绑架。”“高伴伴,这事可行,但缺个领头人啊。”说到这里,朱慈炫对倪元璐非常失望。当初派他和李邦华辅佐信王,就是想让他替朱由检分忧的,可瞧瞧今日干的什么破事?除了劝诫还是劝诫,一点都起不到作用。对于君王来说,所谓的奸臣是必须的。“高伴伴,将朕的意思告诉信王。”对朱由检必须支持,不然有违自己令其监国的初衷。高时明点点头,问道:“陛下,那韩爌的奏疏如何处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