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革旧图新

郭允厚本身就是实干之臣，对京官好逸恶劳很是反感，但面对这舆情汹汹的群体，支持信王的话也不方便说。不过，他还是提醒了一句：“诸位同僚，陛下刚从内务府挪了一百万银两，用以发放官俸，此时此刻不宜节外生枝，免得……”后面没说下去，但其中的意思大家都明白，要是惹毛了乾圣，他还真会收回银两。做这等事，小皇帝没有一丝违和感。“大司农，陛下怎地肯划拨银两了？”在乾圣朝，忌讳的话少了许多，对大臣来说，不需再过得那么战战兢兢。这种原本违和的话，身为次辅的张瑞图也能脱口而出。郭允厚摇头笑道：“次辅，不是划拨，而是什么转移支付。内务府从京中给户部银两，孙传庭会从漕银中扣除。”原以为凭空多了百万两，谁知还是羊毛从羊身上出，张瑞图有些失望。不过，有银子总归比没银子好。辽饷归财政部收支，国库收入的三百万两，那就得紧紧抓在手里。“大司农，长芦盐场不是要缴户部五十万两嘛，内务府给了没有？”“次辅，这笔银子要到年终才付。”“银子要盯紧，税赋也要盯紧。无论是田赋，还是商税，都要盯紧。”张瑞图嘴里这么说，但心里却是非常忐忑，监国信王要分治，国库收入估计也是分一半的。北直隶倒还好，收归皇家农场的田地本就不纳税赋，只要盯得紧，税赋还是能大幅增长的。至于山西嘛，那就盯紧商税吧。可这话一出口，内阁值房顿时寂静下来，大家望着张瑞图，满脸不可思议。乾圣都没动非新政地域商税，你张长公敢动？郭允厚也一脸茫然，他拆东补西，鼎力支撑着大明财政，却一直不敢动逮赋、积欠，更别提捅商税这大马蜂窝。可张瑞图有这魄力吗？“次辅，若是紧了商税，京城恐怕会物价大涨，陛下那就不好交待了。”对郭允厚的劝说，张瑞图不以为然，陛下不动京城商税，不是怕商人要挟，而是精力都放在移民上，这些事务要交给信王来推动。“大司农，你多虑了。”张瑞图解释道，“且不说征收商税，乃太祖祖制，哪怕商人要罢市，那也得掂量掂量陛下手中的屠刀。”说完狠话，他继续道：“至于物价上涨，大司农完全不用担心，江北战役缴获粮食七八百万石，至少近半会入京城。内务府有平抑粮价之职，不会任由粮商抬价的。”最后，他总结道：“只要粮价不涨，平民百姓生活不会受到太大影响，商人再折腾也折腾不出声势来。大商人要抵制商税罢市，朝廷可扶持小商人填补这空缺，不必怕他们。”看清形势，张瑞图也豁出去，要革旧图新。不然，仕途将从此断绝。内阁值房内，众高官都在思索此事。比起普通京官，他们更清楚官场未来走向，不进取就要被淘汰。信王分治北方，乾清宫并未反对，这就很好地说明问题。他们这些老传统官僚，用不了多久就会抛进历史的垃圾堆。“次辅大人说得没错，我堂堂阁部重臣，难道还怕一商人乎？”阁臣中，杨景辰最年轻，他更需要进取心，对监国信王的拉拢，他内心已经接受。“杨阁老，那元辅怎么劝？”老好人郭允厚竟然还想到韩爌。杨景辰摊摊手道：“大司农，你认为元辅还有选择吗？”的确如此。在老官僚中，韩爌算是好名之士，遭受信王“羞辱”，他如何还有脸在朝堂立足？更何况，这朝堂管辖之地，很快只剩下北直隶和山西，他更无脸待下去。“唉……”一人叹息，众人跟着叹息。局势到目前这境地，都不是大家所希望的，但这一步最终还是会来的。无非是来得快慢之别。很显然，乾圣召回监国信王，就是要推动这进程。随后，众官就散了，没人再提劝韩爌，大家都需要好好思考下自己未来。六位阁臣细细商议了一番，随后联袂去见监国信王。没想到内阁这么快就有定论，朱由检非常高兴，请阁臣们入内，刚坐定便问道：“诸卿，元辅可是回心转意？”没想到信王关心的是韩爌，张瑞图略有些尴尬，奏道：“监国殿下，臣等并非为元辅而来，而是想在京城试点征收商税。”之所以提试点的说法，灵感还是来自朱慈炫。变革试点，摸着石头过河啊，类似提法不断从乾清宫流出，上书房臣子聊起新政，言必出试点。“噢，是这样啊。”心中略有些失望，但朱由检很快调整过来，兴奋地说：“诸卿，可有成熟方案？”“监国殿下，目前只是个粗略计划，仍需群策群力，将商税征收漏洞给补上，免得被宵小之辈钻空子。”对张瑞图所奏，朱由检深有同感：“张卿所奏极是，商税收不上，问题不仅在于商人，也不仅在于不合事宜的征税办法，最大的问题在于官僚集团。官场风气不正，商税征收必困难重重。”经历过乾圣熏陶，对信王的直白，大家没什么不习惯。“监国殿下，只要上下一心，征收商税必能成功。”张瑞图奏道，“有了商税补充，北方四省赈灾抗灾必然无忧。”一听到赈灾抗灾，朱由检更加兴奋，大叫一声好，随后称赞道：“要是大明臣子皆如张公，大明何来亡国之忧，建奴如何能成大事？”有那个小侄子在前，对信王说起亡国，大家只是陪着笑笑，并未出言劝谏。“对了，张卿，大司农可参与此事？”专业的事，交给专业人干。对这点，朱由检还是学得很到位。张瑞图回奏道：“监国殿下，此前在内阁值房议事，郭大人并未反对。”跟着，他将内阁值房里商讨商税事宜，详细地说了一遍。朱由检越听笑得越开心，征收商收，还不会引起物价大波动，这可是得失两相宜的好事。有了商税在手，在北方四省施政，必然会更加顺心顺意。对干出一番事业，他内心有着比任何人都强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