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建奴的世界里,包衣必须要有为主子去死的自觉性。不然,你就会被包进野兽肚子里,因为死了也会被暴尸荒野,不可能有谁安葬你。所以,冲在前的大多是包衣奴才,他们的战斗力要逊于察哈尔,但也令对方锐气受挫。打仗毕竟不能只靠一口气。等这口气泄得差不多时,察哈尔联军崩溃了。哪怕林丹汗依然冲杀在前,他们也不再跟随,而是朝自己认为的方向冲杀,试图杀开一条生路。可在皇太极的算计下,哪有这么多生路?粆图台吉杀得出去,一则是出其不意,二则他带的是察哈尔最精锐之军。余部哪有杀出重围的能力?除了粆图台吉外,还能逃出生天的是未进建奴中军大营,从两侧绕着追杀的部落,他们见机不妙,转身就逃。并且,他们还要遭到多铎的正白旗、豪格的镶黄旗,以及内喀尔喀诸部追杀。察哈尔联军四十万,真正逃走的不过四五万人。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这些人能生存下多少,那只有天知道。粆图台吉则不一样,带着自己亲信和林丹汗护军五六千人,杀出重围后就直奔大营,带上一些肉干才开始正式逃跑。他们逃跑的方向却不是河套方向,而是漠南诸部族方向。反正不是林丹汗,多铎追了一番没追上,便回头追杀散兵。在这场尽歼察哈尔的战役中,最紧张的莫过于多尔衮。主战场的好消息传来,没等他高兴,斥候跑回来禀报:“明军来了。”“走!”多尔衮没有犹豫,一万溃兵只收拢六七千,绝不是士气如虹的明军对手,要是硬着头皮上,即刻会溃败。前来骚扰的曹文诏见状,与后面接应的孙应元一商量,都觉得建奴应该是打赢了,要不然多尔衮不会不管不顾。于是,他们分兵两路,朝两边奔去。果然,在行进三十里,天快要黑时,他们遇上了败兵。见是明军,察哈尔联军溃兵没再逃。确认建奴已胜,曹文诏没再往前,转向返回古北口。天渐渐黑下来,四处篝火生起,但皇太极的心情却是非常糟。这仗是打赢了。林丹汗兵败自杀,察哈尔联军也被俘虏近二十万,所携牛羊草料皆被缴获,逃出生天的不过四五万人。成建制的只有林丹汗的护军。可这仗打得很累,大金折损也非常大。五万朝鲜仆从军,就是算上少胳膊断腿的,都还不到四千,其余全折损于此仗。四万多包衣奴才,伤亡差不多占三分之二,算是他们为主子尽忠。他下令为参加此仗的包衣奴才抬旗,因为大金八旗也损失惨重,需要补充新的兵源。而包衣奴才显然是最好的兵源。四万八旗,伤亡将近一万五,直接阵亡就六千多,能归队的估计不到三千,其他不是死就是残。至于科尔沁等蒙古部落,损失三四万人,皇太极压根就不在意。工具人而已,损失再多又如何?他在意的八旗折损。自老汗七大恨以来,哪怕是浑河之战,对上白杆军和戚家军那一仗,大金损失也远不如此仗。这已经不是伤筋动骨,而是动摇国本。而这一切皆因为明国。没有明国精良兵器支持,大金损失就不会如此大;没有明军出塞骚扰,令自己判断出错,大金损失同样不会如此大。更令他憋屈的是,打了胜仗却不能乘胜追击。因为自身折损太大,同时还有二十万俘虏要看管。对草原俘虏,建奴一向是一杀了之,可看到大金折损情况,皇太极动了心思。这心思涉及到加强自己汗权,而且还涉及到此仗胜果。“禀大汗,多铎贝勒和豪格贝勒,皆已率军返回。”要不是严令天黑必须返回,估计这两个莾汉会一直追杀下去,听到他们听令,皇太极松了口气。“令他们入营休整,并统计具体折损。”吩咐完侍卫,皇太极派人去请多尔衮和宁完我,过了一会还让人去抬范文程来中军大帐。在军略方面,他更信任范文程这尼堪。这仗打得累,皇太极没让人站着,不但赐座给多尔衮和宁完我,还让人搬来床塌,给范文程躺着。享受完奉承话和范文程的请罪后,他就说道:“此仗打到现在,本汗相信你们也能明白,武装察哈尔,明国骑军出塞,一切皆是明国疲大金之计。”顿了顿,他神色不虞道:“他们赢了。在谋略和布局上,我们败得一塌涂地。”在可控的小范围内,皇太极承认了事实。“当然,这跟我们情报缺少有关。”他开始找借口,“明国向草原出售兵器,派兵策应察哈尔部,这些都是明谋,但我们却无法从明国内部得到其确切意图,使得无法做出正确的应对措施。”对此,多尔衮深有同感,他明明判断正确,却又患得患失,作出错误的用兵方略。八旗少了一旗,看似不多,实则差别巨大。但他也不能认错啊。于是,他开口道:“大汗,御马监和京营骑军,在乾圣卫队相助下,已能与我大金铁骑相抗衡,不能再轻视他们。”“有多强?”多尔衮细细思索一番,回道:“比白甲兵稍弱,但应比红甲兵强些,蒙古骑兵根本不堪一战。”皇太极眉头紧锁,望向宁完我。宁完我慌忙回道:“大汗,京营骑军编制是五千,御马监骑军编制一万,但目前也只有五千成军。另外,那两万蒙古骑兵,也归属御马监。乾圣卫队一扩再扩,已有两三万,但大部在南直隶,京城还不到一万。”“如此说来,明国这次派来的一万五千军队,是他们能拿得出的最精锐之军?”宁完我小心翼翼地回道:“大汗,从战力上来讲,的确如此。”皇太极点点头,拿起手边的钢制箭矢,是多尔衮从战场上拣的。“明国用一号钢打制箭矢,说明目标就是我大金铁骑,我们得小心提防才是。”说到这里,皇太极又不切实际地问道:“宁完我,可有法搞到弓弩设计图?”“搞不到,大汗。”宁完我没说模棱两可的话,“范东家多次试图接触工匠,但没一次成功,皆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生怕厂卫生疑,他已经不敢接触工匠。”